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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此刻的她应该是要好好大哭一场,将心中所有的委屈和痛苦统统发泄出来,不是吗?可是为什么现在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他根本就不想娶妻的……
──他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厌恶被她“选中”……
──离开最好,省得他费心……
喝!抛下所有贤慧女子的外貌,率性的改装,以冠绝天下的家传独步轻功跟踪丈夫,果然可以探查真相,虽然知道他在外面没有别业,另外包养女人,足以让人心慰,但当从他口中得知他对她的看法,竟是如此伤人。
原来如此呀!
无论这一年来,她做了什么,甚至为他改变了原有的自己,他依旧没有接受过她,喜欢过她,甚至认为她离开是最好的。
“颖儿……”
“是?”太好了,小姐总算肯开口说话,颖儿暗吐一口气。
“我是不是很差劲的人?”她轻轻问道。
“胡说八道,您哪里差劲了?您可是我见过最好的人。”颖儿睁大眼睛说道。
“可是,在我们姊弟三人中,我最不成材,既没有荻兰姊的聪明和勇气,也没有荻柏的执着和不畏世俗眼光的率性……”
颖儿摇摇头。“我承认大小姐、少爷很了不得,但您也很棒呀!您可知道,老爷、夫人、大小姐和少爷以及所有下人,最喜欢的人可是您呢!因为您待人真诚、厚道,大家都很疼您、很亲近您呢!”
荻莲幽幽望向颖儿。“你现在说的,是那个以前的我吧?”
啊!颖儿张开了嘴,突然间,一个字都挤不出来,然后眼眶渐渐红了。“小姐……”
荻莲自嘲的笑笑。“你不说,我也知道自己变了,难得回娘家一次,却从不对爹娘说实话,老说我过得很好、相公待我好,跟弟弟也净说些客套话,还告诉他,一个大男人别管绣坊的事较妥当……唉!我怎么会这样呢?”
“小姐……”
“颖儿,我问你,若是我把那些什么《女诫》、《女则》全都扔了话,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差劲。”
“我很乐意帮您放把火烧掉它们。”颖儿乾脆地说道。
荻莲瞪着她半晌,最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先是格格笑,然后是开怀大笑,后来竟夸张到抱着肚子趴在床上。
颖儿被她的狂笑模样给逗笑了,但笑了一会儿,发现她一点都没有止住的迹象,这才觉得不对劲。“小姐?”
荻莲笑得肚子发疼。“哈哈……放火烧掉,说得好呀!哈哈……早该这么做了……”她边笑边撑起身子,走到梳妆台前,将抽屉拉开,把放在里面的几本书拿出来。
“哈哈……颖儿,去绣阁将放在那的几本书都拿过来……哈哈……快去……”
颖儿有些担心的望着笑个不停的荻莲,犹豫了起来,此刻实在不放心留她一个人在这,情况真的、真的非常不对劲。
“快去呀!”荻莲将她推出门。“我在这等着,快去快回呀!哈哈哈……”
颖儿无奈地咬紧下唇,展开自小在戚家同荻莲一道学习的轻功,以最快的速度冲到绣阁去将书拿了回来。
当她回来时,发现荻莲不知从哪找来一个瓦瓮摆在房中央,里面已堆了好几本女字开头的书,这些书多半是姑爷赠给小姐看的一些记载烈女贞妇的书籍,和贤者对女子教育的看法。
荻莲虽不再狂笑,但脸上带着的笑意却充满了狂气,颖儿忍不住吞口口水。天!小姐到底有多少面?即使一同长大也仍摸不清,唯一肯定的是,她非常、非常害怕眼前这个小姐,小姐看起来好像……快疯了。
荻莲一把将她手上的书夺过,毫不留情的丢进瓦瓮中,只留下那本《女诫》,颖儿再度吞口口水,是不是又要发飙了?
出人意料地,荻莲未像过去一样,将班昭好好痛骂一番,相反地,她若有所思盯着那本书半晌。“其实,班夫人写的也不是太糟,有满多算是教人修心养性的,但为什么只规定女人要做到,而不是要求男人?为何就只有女人要遵守三从四德呢?男人也可以从母、从妻、从女呀?”
颖儿眨眨眼睛,这论调……还挺有意思的,不过外人若听到的话,大概会囗吐白沫吧,她注视荻莲将那本《女诫》放在烛火上,没一会儿那本书便着了火,然后毫不留情将之丢进瓦瓮中,瞬间,整个瓮里的书便烧了起来。
颖儿被那烟弄得呛咳了起来。“咳!小姐,这烟太大,咳、咳!我们先到外头避一避吧!”正想拉荻莲到外头透气时,却发现她满脸泪水的注视着那一瓮火。“小姐?”
荻莲泪眼蒙胧注视着那瓮火,随着这把火烧掉的不只是那些规范女人的书,还有这一年来那个莫名其妙的自己以及对……靖尧的爱恋。
她已经撑不下去了,早该学学她大姊,为了找回自己心爱的男人,不惜诈死以逃避世人的耳目,虽然结局是令人惋惜,有情人无法终成眷属,但她却以另外一个方式找到自己的归属,姊姊既然可以如此勇敢的面对失去爱人这项事实,她有何不能?尤其是,那个男人根本末曾将她放在心上!
她眼泪不停肆流,当整个房间都充斥了烟,让人再也无法忍受,颖儿牵着她冲到外头透气时,她都毫无所觉,最后她竟像个孩子般哭倒在颖儿的怀中。
当火渐渐熄了,所有的书都已变成黑灰时,哭号声已变成低泣,但泪水仍不断的流出。
颖儿红着眼将她扶到床上躺着,看到那双耸动的肩膀,再低头看着胸前已湿得可以拧出一缸水的衣服,轻轻叹口气,这下将如何是好?
烧掉一瓮书又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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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夫人!老爷交代过,除了我等隶属于‘觉梦书院’的下人可进书院做打扫整理工作,‘闲杂人’等概不准进入。”负责掌管书院的四个奴仆,个个面容严肃地挡在书院门囗。
这四个面容俊秀的男仆。年纪约十五上下,皆自小就进了骆家府,在骆靖尧亲手里练下,行止与府内其他奴仆不同,但也更加傲慢并只接受骆靖尧的差使,其他人皆动不了,而他们这四人的名字也挺有味的,全都冠上骆姓,依年岁大小分别被名为甲、乙、丙、丁,现在代表所有人同荻莲说话的正是为首的骆甲。
站在荻莲身后的颖儿抿了抿唇,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会有什么样的仆人,居然敢用那么硬的态度对女主人这样说话,真是的,不过她望向并没有因侍童傲慢的言辞而面露不悦的小姐,其实现在最教人担心的是小姐的反应。
自昨晚将一整瓮的书烧个精光,并大哭一场后,今早的小姐看起来出奇的平静,彷佛昨天什么事也没发生遇。
但,在用过早膳后,荻莲神采奕奕的对她说要到“觉梦书院”时,并说了些什么……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等之类怪怪的话,她才相信,昨夜那一切真的不是在作梦。
若是假的,小姐断然不会想到要到“觉梦书院”,这个专属骆靖尧的禁地。
不会吧!小姐该不会是嫌昨晚烧掉的书太少了,而打算来将姑爷书房中的相关书籍也全都烧毁吧?
尽管心头的不安挥之不去,但颖儿还是咬牙跟着,反正她这一辈子是跟定小姐了,即使上刀山、下油锅亦在所不惜。
荻莲面带微笑来回审视眼前这四个少年,这一年来,每当靖尧回到家时,第一个回来的地方不是去见她,而是躲进书院中,在她不顾颜面过来要求见他时,这四个小鬼可都摆足了架子,不仅不许她进书院一步,连帮她通报都不肯,说什么老爷有令不准“闲杂人”进去干扰,无论她怎么低声下气拜托、要求,他们皆充耳不闻;若非碍于靖尧为他们撑腰,她早就好好修理他们一顿了。
不过,如今她已不在乎了,也无所谓了,她今天会来书院,不是为了要见良人,反正他又不在,而是另有其他目的,不过骆甲刚刚说的那句“闲杂人”,可将压抑在心中多时的怒气给掀了起来,好家伙,若今天她不报仇,她就不姓戚!
倏地,她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乍然见到,骆甲、骆乙、骆丙、骆丁不由得骇了一跳。
“我是谁?”
这个问题让这四个少年愣了愣,骆甲垂下眼。“您是……夫人,”
“老爷不在时,这个家是由谁来做主?”
“是夫人。”
“那我姓‘闲’名‘杂人’吗?”
“不是!”
她嘴角扬起冷笑。“原来你们还知道这点呀!既然如此,若是我执意进去书院,你们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