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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楞了一下,随即摇头轻笑。“我真是服你了。”
她的话就像一把神奇的钥匙,总能一道道解开缚在他心上的层层枷锁。“是不是艺术家都像你这样?总有着与众不同的想法?”
她摇头笑道:“不!请不要叫我艺术家,真正的艺术家是——”她指着顶上的苍穹。“我只是个学生,尽责的把‘山’老师所教的,与你一起分享。”说到这儿,她顿了一下,微笑消失,露出一抹烦恼。“其实东西还是要自己领悟才好,每个人感觉不同。”
“不!我很感激你的提点。”他深吸口气。“那对我很重要。”
望着前方。“你觉得上帝造人,是让他们享福还是受苦?”
她看了他一眼。“我不是上帝,此题回答无效,你自己觉得呢?”
他捡起一根枯草。“是受苦吧!”
“你不喜欢你的人生?”她的心有些沉了,他的消极与悲观似乎超过她的预估。
眼中多了一丝嘲讽。“从没满意过……我该喜欢吗?”
“……我不是你,此题回答——”
“无效。”两人同时说了这两个字。
不是该笑的时机,可这样的默契和互动却荒谬的让人发噱,两人嘴角都有着淡淡的笑意。
她抱着膝盖,眼神望向远方。“这个问题我曾想过。”
“答案呢?你满意吗?喜欢吗?”
她耸耸肩,不置可否。“不知道,至少到目前为止,我发现自己还活着,还可以看到、听到每样在我周遭的东西……”
“太深奥了,我不懂。”
“看过蚂蚁吗?”
他没好气丢了白眼过来,谁没看过?
“你觉得蚂蚁们的一生快乐吗?”她认真望着他。
“我不是蚂蚁,怎么知——”他打住,眸中多了分若有所思。“你拿人跟蚂蚁比?”
“很像,不是吗?从群体看,蚂蚁们也是庸庸碌碌的过生活,整天总是找食物、筑巢、蚁后不停的生后代、有天敌来犯便群起攻之,它们就是这样活着,如果你问其中一只蚂蚁——‘嘿!你觉得日子过的快不快乐?’它大概会回答——”
“难道有其他选择?”他嘲讽地接道。
她望了他一眼。“或许没其他选择,但答案可能是肯定的,因为它们只是依循着本能,依附着团体生活,直到自己生命终结为止。”她打开手掌,看着掌中复杂的纹路。“人类多了一分会悲伤春秋的能力,感谢造物主的神奇,让人类多了一点脑袋,可以轻易改善食衣住行的便捷度,所以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和精神,去思索自己存在的目的与活着的价值,甚至会问……万物为什么要被创造出来?”
“有趣的是,这样的问题只有人类会提出来,其他的生物不会这样问,而答案也是要由人类来解答。”
“你是选择认命?乖乖的接受命运安排?”
她望进他的眼。“我不知道答案,除非直到我死的那一刻,我才会知道自己的存在价值为何?或者是——我有没有白活?”
他突地倾身吻住她的唇,她没有抗拒,嘤咛一声,抬手环住他的颈,迎接他的轻吮细吻着,然后微微分开喘息,两双黑眸紧锁着。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做,可他就是做了,因为在阳光下的她,是如此的美丽,因为他的心要他这样做。
“第二次了……”她轻声说道,指的是他们之间的吻。
“可以有接下来的几次吗?”他彬彬有礼的问道。
嫣然一笑,她拉下他的头做为回答。
四片唇瓣再次相碰,她的唇就像她的心一样温柔甜美,让人贪心的想啜饮的更多。
温柔的情感在他俩之间进发,相互呼应着,他的唇移开,在她的眉间、脸颊轻柔的点吻,她闭着眼,双颊配红,像喝醉了酒般的晕然。
原来被人怜爱的感觉比想像中还要美丽千百倍,如果这是场梦,她情愿一辈子都不要醒来。
“跟你在一起时,我觉得自己的心变柔软了。”他头抵住她的,她笑而不语。
一声奇异的尖啸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抬头一看,不知何时有两只老鹰,正以曼妙的姿势,乘着风在山巅上遨翔、盘旋。
两人露出惊奇的笑颜,着迷的凝望那以王者君临天下船的优雅飞姿,然后让他们的心也随着那鹰翱翔群壑之中。
Ч Ч Ч Ч Ч
接下来的行程惊喜不断。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台湾也有冰河遗迹;而当他站在布那奎圈谷上,赤足踏在一泓清泉中啜饮时,她告诉他,他喝的是大甲溪的源泉,而他的“洗脚水”将会顺势而下,流遍整个中台湾,让他觉得好、好“神奇”。
接着他见识到山的“多变”——
山区的气候变化极大,而且速度快的让人措手不及。
过了中午不久,洁白的积云浩浩荡荡地出现在前方的天空,不断地膨胀、高升,宛如一座高山,这时他才明白,这世上最高的山不是喜马拉雅山,而是“云山”……
可他才欣赏那气象万千的变化五分钟,就被秋雅拉下棱线,飞快地往底下的山屋奔跑。
因为几乎没过多久,顶上的蓝天,已迅速被厚重的灰云所笼盖,刺眼的闪电一丝丝的在云间穿梭,伴随隆隆的雷声,好不吓人。
似乎大自然在展现他的威势——不可小觑我、不可污辱我!让人由衷生出敬畏之心。
可是没过一会儿,雨就停了,阳光灿烂露脸,吹散了水雾,此时会发现这场即时雨,为大地带来了生机,加速万花丛树的生命节奏。
在遍山的青草和岩石间,可看到细小的涓流、迷你瀑布,如以音乐来比拟,方才的雷雨有若一场声势浩大的交响曲,而雨后的大地则奏出了和谐的奏鸣曲。
走在布满繁花的谷地中,有若踏上一大片柔软的花坛,他们好像闯入了位在天界与人间中的秘密花园,万紫千红,美不胜收,在秋雅的介绍下,他认识了华丽的紫云英、高山毛良、惹人怜爱的薄雪草,知道它们是多辛苦的抢在这一时季开花,只为绽放出它们生命中的精华……在此见到了属于植物的小宇宙。
爬过乱石堆叠在山径,每走一步,碎石岩层纷纷弃落,令人心惊,每一步都要慎重谨慎踏稳后,才继续下一步,深伯背后的负重,会让人跌个倒栽葱,几乎要贴紧岩面,匍匐前进,好不辛苦。
可当踏上了三角点,眺望南边那有若金字塔般矗立在群山中的中央尖山,气势冷峻惊人。
秋雅说:“明天,我们就可以在那边山顶回眺此时所站的地方。”
广宇顿时忘却一切辛苦,登上自己生平中的第一座百岳,令他感到骄傲,甚至雄心壮志,告诉自己——没问题!明天也一定能顺利攻顶,征服中央尖。
可是——
在通往中央尖山途中,得下至溪谷,溯溪而上。
当他涉着高及膝腿冰冷刺骨、奔流强劲的溪水,走在湿滑可以轻易使人摔倒的石头上,耳中听着隆隆的奔流声时,他收起了狂妄之心,严阵以对。
因为稍不留意,所付出的代价是——生命!
在走到隐没在乱石中的源流时,他几乎要跪下膜拜,可是此时仍见不到中央尖山的身影,爬在碎石坡上,从U形的缺口,只能仰望到一方青天。
他不禁心生怯意,前面还有多少险途要走?
“快到喽!”她回头对他一笑,看到她的笑颜,他的心一揪,她脸上有着明显的黑眼圈,说明了她其实有多疲惫。
这趟行程她是向导,最累的也是她,他既不会扎营、卸帐,也不会煮食,他只能笨拙地立在旁边,一切从头学习,虽然他学的很快,尽可能的分担她的工作,但她仍打理所有一切,可她什么都没埋怨,甚至不断地带着笑脸为他打气、开导。
他眼睛蓦地一热,这辈子……这辈子从来没有人像她这般的待他,他是何德何能呀?
“我……”满腹千言万语欲向她倾吐,可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嗯?怎么了?”
他深吸口气。“我……会加油的。”
“好!那一鼓作气上去喽!”她转过身,继续向前行。
看着她的背影,他不再退缩了,因为一路有她同行——
Ч Ч Ч Ч Ч
隐藏在那与人高的箭竹密林的刺人植物,不时刮擦着他的手,拨开的箭竹则像弹弓般的回弹打过来,一不留意,那疼就像一根藤条拍打在脸上一般。
秋雅沉着的在前面开路,这段山路一向是登山者的畏途,想要立在台湾第一尖,这段付出绝对是必要的。
现在不是登中央尖山的旺季,所以原有的山径很快就会被植物覆盖住,她除了得小心避免走到兽径去,还要回头看他有没有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