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问清楚,总比在彼此心底留下疙瘩的好。
等不到她自己承认,却被如此一问,陈翼只好艰涩地开口:「妳是不是除了我以外,还有其它的男朋友?」
例如,那两个出色的男生,是不是就是她的男友?
如果她的男朋友都那么出色,他不懂她为什么要来招惹自己,他根本不是可以跟她玩感情游戏的人,他玩不起、也没有精神跟她玩。
除非,她认为他过得还不够辛苦。
其它的男朋友?他的意思是她不只他一个男朋友?
唯有感情,她从来不会骗过他,他却怀疑她付出的真心?
琢磨着他的用词,项惠紫不知欲加之罪从何而来,平静无波的美丽脸孔彷佛止住的风景,让人解不出任何思绪。
本以为自己付出了真情,所以再多的白色谎言都值得原谅。
谁知,原来她对他毫无信用可言。
「我们分手吧。」
冗长的沉默之后,项惠紫平静地诉说要求。
既然他对她连最基本的信任都做不到,甚至因为一些她不明白的理由,怀疑她脚踏数条船,这段感情也就没有持续下去的必要了。
或许是她说了太多谎,所以让他无法相信她,可那也与她对他的心意无关。
她的男朋友,必须是个不管她怎么恶作剧,仍相信她真心不变的人。
如圣攸所说,她是个魔女,魔女怎能不爱恶作剧呢?
更何况江山易改,本性难栘,她的劣习也难以为谁完全更改;如果她为谁变了本性,那她还是原来的自己吗?恶作剧她懂得拿捏分寸,她向来喜欢自己的本性,就算为他一时变了,也不太可能永远持续下去。
所以,她身边的人必须接受她的本性,一如她会接受他的。
叫她当水,不如独身易。
「妳承认脚踏多条船?」陈翼间闷的胸口绞紧。
深深望着站在眼前,让她有些舍不得放手的人,项惠紫幽幽地道:「如果你不相信我,我承不承认重要吗?」
她觉得一点也不。
★※★※★※
分手,说起来相当容易。
只要两个人都不试图挽回,就这么成了定案。
协议分手之后,这段感情就好像从来不曾发生过。
浓情蜜意时,哪对情侣能想象身旁的人有天从此形同陌路?别说是男女朋友,即使是来自两个不同家庭的人,就算结了婚,只要没有小孩,离了婚就是没有关系的两个人,联系彼此的缘分本来就是如此薄弱的吧。
很难想象,昨天还牵着手,今天却连一句话都不说了。
结束一段感情,困难的应该是该如何遗忘吧。
其实,毅然决然分手的时候,项惠紫本以为不是那么困难的事。再过十天,她就要从平成大学毕业了,学校到处都是欢送毕业生的活动,可她却提不起任何兴致参加学弟学妹为她举办的欢送会。
算不清楚跟陈翼分手了几天、几个月,她整个人变得懒洋洋的。
也不像是为失恋而苦,她只是少了一分力气。
少了那分劲,就好像当初无聊病骤然发作,让她觉得人生相当乏味的感觉;不同是,现在的她却连寻找消遣的兴致都没了。
失去陈翼以后,她才发现!!
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却是必要的调味剂。
随着时间过去,她怀疑自己需要多久才能忘记,陈翼的大手牵起来有多温暖,是不是该找另一双手填补手心的空虚。
可是,她知道没有一双手,能让她感觉像陈翼的手如此温暖。
不只温暖,还有一种安定的感觉。
学生会里,项崇恩凑近靠着窗边发呆的项惠紫身旁,附在她的耳边神秘兮兮地道:
「妳知道吗?大家开始怀疑妳失恋了。」
本来大伙儿都毫无疑问地认定,绝对是项惠紫甩了那个侨大生。
可是她最近的表现,让大家的「毫无疑问」开始动摇。
不再去找陈翼以后,她似乎不想再提起关于他的事,连他这个哥哥都无从追问,学生会里自然是一团浓浓迷雾。
这阵子,她不欺负人,也不消遣人了,反而让大家觉得不太对劲。
偶尔为之还无妨,可她最近都在窗还望着窗外发呆,这就不合常理了。
「我不知道的时候天变了吗,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关心我了?」视线仍落在窗外,项惠紫不过是淡淡地笑。
平常各自恋爱谈个没完,他们哪有时间鸡婆她的感情世界。
「说这什么话?那些没感情的动物咱们不提,我这老哥可是很爱自个儿老妹的,关心妳有什么不对?」项崇恩一手搭上她的肩,不容许她怀疑他的手足情。
毕竟,她也曾为他的感情问题出了不少馊主意。
虽然还很黑心地跟他收咨询费用,可无论如何,其实项崇恩还是很疼妹妹,不想看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
「如果你太爱我,我想我会觉得很困扰。」项惠紫不客气地拍开他的手。
他有多余的爱,给梓泉一个人就够了。
「亲爱的项崇恩同学,你说谁是没感情的动物?」
在项崇恩模着手,正想抗议手足之情被她冷漠拒绝时,几个人一脸皮笑肉不笑地朝他围了上来。
很快,项崇恩就被他们的挞伐声淹没了。
没拯救亲人的冲动,项惠紫的视线又落回窗外。
身后的吵闹,于她已像远处的尘嚣。
★※★※★※
从医院看天空,是忧郁的蓝色,让人窒闷。
一片蓝天,从医院里看,就是少了明快爽朗的味道。
明明是同样一片天空,在不同的地方看,感觉就是不同,这是陈翼最近才有的体会。
会跟项惠紫一起看过的天空,就是充满希望的颜色。
至少,当时的他是如此感觉。
在脏乱嘈杂的工地里,一起吃着便当,一起看着远处的天空,一点都不浪漫的环境,却从来没给他如此阴郁的感受。
纵使发现她骗了他许多事,他还是无法否认,跟她分享的一切,都让他有种幸福的感觉。
只是,好像是谁说过,幸福总是稍纵即逝。
跟项惠紫分手到现在,陈翼仍无法相信她竟可以什么解释都不给,说分手就分手。要他如何不以为她是男朋友太多了,所以不差他这一个。
不顾承认,气她骗了自己……他还是没骨气地想她。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为一个女生牵肠挂肚。厌恶自己变得这么没用,每天一起床,他都告诉自己别再想她了,回到没有她那时的生活就好。
偏偏,不仅仅是医院的天空,没有她一起分享的天空,都是如此的忧郁。
「阿翼……」
「哥!」陈筱娟蓦地拉了一下陈翼的手,声音似乎有些颤抖。
「怎么了?」陈翼回过神,莫名所以地望着妹妹。
没听见母亲的吵闹声,所以他并不认为是母亲的病又发作了。
事实上,母亲最近一直很安静,已经很久没有发病;甚至,今天还是母亲央求妹妹想晒太阳,所以他们才会用轮椅推着母亲到医院的花园里散步。
「妈……妈在叫你。」陈被娟惊愕地望着母亲。
自从母亲生病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喊出哥哥的名字。
陈翼愣住,发现母亲真的正看着自己。
虽然母亲已不排斥他的接近,可是以为母亲认得出他来,一直都只是他自我安慰的想法,其实他根本不敢抱太大的期望。
「阿翼,那位小姐不来了吗?」坐着轮椅的陈母仰起脸,一脸平静地问。
「妈,妳认得我了?」陈翼几乎要哽咽了。
「傻孩子,我是问那位小姐最近为什么都没来看我了?」陈母像个孩子般执着,就是想知道「那位小姐」的事情。
陈翼吸了口气,才在母亲身前蹲下。「妈,妳说的小姐是谁呢?」没人能明白,他内心此刻的波涛汹涌。
等了多少年,他才等到这一天,要他如何能不激动?
终于,母亲记起他了,她认出他是她的儿子了!
皇天不负苦心人。
「就是会天天带着满天星来看我,总是对我笑,又长得很漂亮的那位小姐嘛!」陈母对儿子的迟钝感到不解,似乎有点累了,却仍很努力地解释。
最近,病房里没有满天星了,让她觉得好冷清。
陈翼莫名所以地望着站在母亲轮椅边的妹妹,陈筱娟似乎有些迟疑,之后才犹豫地道:「哥,妈妈说的人,是项姊姊啦。」
「惠紫?」光是说出她的名字,陈翼都觉得心绞了一下。
他没想到,母亲也知道项惠紫不是护士小姐了。
「嗯,项姊姊叫我别告诉你,她以前每天早上都会到医院来看妈妈,总是陪妈妈说上十来分钟才走;妈妈很喜欢跟项姊姊聊天,所以每天早上都很期待,可是最近项姊姊都没来了。」
所以母亲的失望,其实跟他的一样显而易见。可即使一股作气说到最后,陈筱娟还是不敢把心底的话说完。
自从项惠紫不再出现,哥哥就一副三魂少了一魄的模样,想也知道他和项惠紫之间出了问题;偏偏感情的事除了当事者,谁也帮不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