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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知道,她是不是其在意起他的事。

  “你有吗?”纪芜晴未能多想已急切地问。

  话刚问完,她便察觉了自己过于焦躁的情绪,不由得有些脸红。

  一想到他可能已有妻小,胸口竟酸涩起来。那滋味好不难受!

  “没有。”他欺负人似地耸肩。

  “你——故意的!”她有些懊恼着了他的道。

  “故意什么?”他轻扬起眉。

  “故意……”故意什么?难道要说他故意害她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对他的私事神经兮兮吗?纪芜晴惊觉不对,话也说不下去了。

  说了,岂不是像在吃莫须有的醋?

  他是否已娶妻,或是早有子嗣,本来就完全跟她无关,她不须在意、也根本不该去在意,在意起来恐要丢尽颜面。

  不行,她不能再往下想了。

  “小姐,你怎么了?”沐祺瑛轻轻唤了她一声。

  不仅黛眉轻蹙,甚至失神地摇头晃脑,看来她真的开始觉得困扰了。

  “没……没什么,突然觉得天热,有些头昏。”察觉自己失态,纪芜晴伸手抚着太阳穴,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

  事实上她是真的觉得头痛、头昏起来。

  论起身家背景,她明白过度在意他不是好事,他不是她该在意的人。

  怎么说,他也不过是一个卖身进宅子里来的下人。

  爹娘就她这么一个独生女,自然想风风光光将她嫁出去,哪有可能同意她对一个身份卑微,可能连一份聘礼都负担不起的人有感情。

  没错,她想得太远,也不该继续想下去了。

  天热?沐祺瑛抬头望了望凉亭外,打从刚刚就下起毛毛细雨的天气,不至于觉得冷,却也感受不到一丝热气。

  想必热的不是天,是她烦躁的心。

  “小绿,没听到小姐说头昏吗?还不快扶小姐回房休息。”没嘲弄纪芜晴用来搪塞的借口,他便直接对一旁服侍的小绿下命令,不怒而威。

  “是。”小绿本能应声,急忙走向小姐。

  同样卖身纪府,她对敢为小姐作主的他自然佩服。

  眼下,夫子相当讨老爷欢心,的确是纪府的当红人物,说话也就可以大声点是没错;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万一失宠又当如何?知道自己的身份,尽管和小姐情同姐妹,她从来不敢逾矩。

  夫子饱读诗书,怎么就不懂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道理?

  比起以前那些食古不化的老夫子,小绿对他是有好感得多,也就希望他能够在纪府长长久久待下去,别因为惹主子们不开心给撵走。

  “不、我好多了,不需要回房。”纪芜晴摇头,对小绿摆了摆手,兀自走回石凳上坐下来,“时间所剩无几,你的画都还没起头呢!”

  又拖一天,他哪里画得完?

  “小姐的身体为要,若病了小的担待不起,有几条命都不够赔给老爷子。”眸中毫无波动,沐祺瑛却有意以惊恐万分语气说道。

  不着急,自然是知道她的身体其实无恙。

  “我说没事就没事了。”纪芜晴烦躁地瞪他一眼。

  也不想想,她是为了谁才乖乖坐这儿让人画?不识好人心!要是换个别人,说不定她早就走了,要对方自行想像她的模样画去。

  唉!这小姐脾气还真不好伺候,沐祺瑛暗自叹了口气。

  附注五:出自玉楼春 晏殊

  第五章

  尽管纪芜晴担心不已,沐祺瑛仍在最后一晚作画完成。

  一幅金童玉女献寿桃的祝贺图,在纪老夫人寿辰之日获得宾客满堂彩.连在朝为官特地前来祝贺的友人都夸赞不已,欣羡纪府竟有如此能干家仆,一屋子的惊叹声此起彼落,让纪老爷子面子十足。

  画让纪府老爷满意极了,纪老夫人也喜欢极了。

  唯独令纪老爷不悦的事是,如同把香喷喷的食物丢到饿狗前头,饿狗岂有不来啃食之理?众多友好的达官显贵竟私下背着他,对他家的教书先生进行挖角动作,一个个都说,只要他有兴趣便愿意为他高价赎身,并以自由之身聘人府中。

  相识非权即贵,就是有这缺点。

  一想到昨夜来府中作客的人,没一个赎不起他家夫子的身,纪老爷就后悔了跟人炫耀的事,否则也不会人人知他府里有宝,人人想夺、人人想抢。贾身的合约上本就写明千两可赎,只要夫子想跟人走,他根本无力阻止。

  本想五十两买下,真是千两卖出也值得,谁知这块宝是无价啊!

  当初买下,只知沐祺瑛有些墨水文采,并未料想他如此过人出众。

  唉!都怪自己太爱献宝了。

  隔日一早,想女儿和夫子较长相处,或许有留人的办法,纪老爷便立刻派人召唤女儿,跟她打起商量:“女儿,你瞧可有方法可想?”

  听完爹爹的烦恼,纪芜晴微微皱起黛眉。

  昨晚是瞧见了他有多受欢迎,可她也没料想到会有人想挖角。而且她的心底有数,他不过是小露一手,信手拈来便是一幅令人赞不绝口的祝寿图;若是为她画的图被瞧见,怕不又是一阵惊叹。

  说真的,有此才华何须卖身?

  “我说宝贝女儿,你别顾着自己发呆,咱们一定要想个好方法,千万不能让少瑛给人拐走啊!”纪老爷打断女儿的沉思,忙着要她拿主意。

  “爹爹,女儿在想。”纪芜晴无奈一笑。

  虽然从进府以来,他的所作所为总是让她好气又好笑,甚至让她觉得他一点也不像个夫子,根本跟登徒子差不多。原本,她是打算像对以前的夫子那般,不是装笨就是恶作剧把他气走,可最近的感觉却变了。

  不知何时开始,她的立场已与当初不同。

  知道她是小姐以后,他对她更为冷淡的态度,反而让她不舒服。

  有时,一想起各自的身份而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她甚至会有一种莫名的挫折感。即使无法解释心境上的变化,她也明白自己已不希望他离开。

  “好好,爹让你好好想。”女儿聪慧,一定能想出好法子。

  望着爹爹,纪芜晴陷入深思之中,突然眸光一闪,道:“爹,女儿想到一个法子,如果爹爹想要夫子永远留下来,看来除非……”这法子若可行,不就解除了身份上的藩篱?理所当然能拉近她和他之间的距离。

  不需要喊她小姐,他也就没有对自己冷淡的道理了。

  愈想愈开心,她愈觉得这个法子好。

  “女儿,除非什么?”纪老爷催促,急忙想知道答案。

  稍顿一下,纪芜晴缓缓吐出了四个字:“收为义子。”

  ☆ ☆ ☆

  打铁要趁热。

  跟爹爹打完商量之后,纪芜晴便奉了爹爹之命,先来探探夫子的口风,看他对此事的反应如何,反应若好便要择期对外宜布。

  宣布之后、看谁还能拐走纪府的瑰宝。

  “我可以进来吗?”纪芜晴来到他的房外,看见他在桌前忙着,便站在敞开的门外敲了敲门,礼貌地问。

  手心发汗,心底亦有些紧张,可她还是不打退堂鼓。

  “小姐大可自便,纪府宅子里里外外,岂有小姐不能去的地方。”略感诧异,沐祺瑛仍平静地回道。同意她随意进出,心想也没拒绝的权利。

  至少,她礼貌地问过了。

  纪芜晴给了小绿一个眼神,要她留在房外守候。

  坐于桌前的沐拱瑛,见她刻意将小绿留在房外,眼珠微微一转,忍不住提笔点墨,兀自在刚摊开的白纸上画了些东西。

  纪芜晴走近桌前.好奇地望着他在白纸上画无数、各式各样的黑圆圈。

  有单圈、双圈、圈上加圈、破了口的圈圈,最后只见他画了一个大圈,把所有单圈、双圈、破圈儿全部圈在一个大圈圈里。

  满纸都是圈圈儿,教人眼花撩乱了。

  “可知何意?”见她望着纸上的圈圈出神,沐祺瑛在她没注意之时停笔,眸中闪过一抹未让她见到的得意,只是用淡淡的语调间着。

  听见问题,纪芜晴认真思索起来。

  须臾,她眸中灿光一闪。

  难道是——

  “相思欲寄无从寄,画个圈儿替;话在圈儿外,心在圈儿里;我密密加圈,你须密密知浓意。单圈儿是我,双圈儿是你;整圈儿是团圆,破圈儿是别离;还有那数不尽的相思,把一路的圈儿圈到底。”(附注六)

  一有答案,纪芜晴便兴奋地脱口而出,欣喜问道:“夫子,可是指梁绍壬的‘圈儿词’?”

  虽是打趣之诗,可她一直颇为喜欢。

  或许,总觉得那些简单的圈圈,诉尽了难言的浓情蜜意吧!

  能懂这些圈圈,必定是个温柔浪漫的惜情之人。

  “小姐的思路敏捷,令人佩服。”沐祺瑛真心一笑。

  只叹她不明“寄于此诗的心意,恐怕还以为他在给她猜谜。

  许久没见他如此真心愉快地笑,纪芜晴不禁愣了一会儿。

  “小姐找我是否有事?”她不解风情,沐祺瑛只好把话转回正题。

  老把名节挂在嘴上嚷嚷的她,竟然跑到一个男人的房里,还把丫鬟留在房外守着,对他的态度又如此友善,未免不太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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