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好了,别管我走门还是走窗,你为什么不肯见我?”茶杯一放,沐祺瑛轻佻的神情已消失无踪,脸色一正向她讨答案。
“我……”能说吗?
“怎么样?”他毫不放松地追问。
“就要嫁人了,所以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闪开他的视线,纪芜晴只能随口给个答案,低下的眼眸里净是说不出的无奈。
“只是这样?”他狐疑。
“只是这样。”不然还能说怎样?纪芜晴虽笑着,却有说不出的苦涩在心底,几乎恨起他的无心无情,完全不明白她的心意。
就如同他破窗而入的举动,他自作主张闯入她的生命里,造成残缺错误,却忘了修补。
“只是这样就好。”
不全信,沐祺瑛仍点了点头,以为她担心会嫁得不好,忍不住对她保证:“放心,你嫁到沐家去,我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的。”
而且,他绝对会好好疼她、宠她,爱她一辈子。
毕竟为了得到纪芜晴,他可是费了不少心神力气,哪有娶到手反而不好好珍惜的道理。
“我受委屈,你又怎么能知道?”她为他的天真苦笑。
一旦她嫁进沐府,沐府的家务事他岂管得着?就算他真的有心为她出头,想为她这义妹抱不平,恐怕也使不上力。
“那当然,只要你觉得难过一定要告诉我,如果有人敢背着我欺负你,我绝对会替你出气,绝对不让你受一丁点委屈。”
一想到有人不要命敢欺负他的小娘子,沐祺瑛说得义愤填膺,根本忘了自己还没对她坦白身份。
反正,他不会容许任何人欺负她。
望着他认真的神情,纪芜晴突然想哭又想笑,百味杂陈。
如果他像他说的这么在乎她,为什么不站出来阻止她嫁进沐府?
只要他给她一句话,只要他舍得下好不容易拥有的荣华富贵,她可以抛弃一切跟他走,而不是听着他如此信誓旦旦却更难过。
只要她嫁了,他们跟天人永隔没有不同。
是愚抑或是痴,他竟如此迟钝。如果只是顾念兄妹情,他关心的话未免说太多了,她一点也不想听,听多了只会更伤心。
“才几天不见,你为什么瘦这么多?”瞥见她不济的神色,沐祺瑛突然抓起她的手碗,将她从头到脚审视一遍。
一阵心悸,纪芜晴不由得眼睛一闭。
晶莹的泪珠,就这么从她脸庞两侧滑落下来。
“芜晴,快告诉我,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见她落泪,沐祺瑛心都慌了,急忙捧起她的脸蛋看个仔细,细细替她擦去不肯停的泪水,甚至以为她会变瘦是因为离家出走后调养不适,还怀疑她是不是病了。
“我不想嫁。”张开眼睛,她颤颤吐出了四个字。
望进他深邃的眸底,泪水不停不停涌出,她鼓足了勇气,就这么一次放纵自己宣泄对他的感情,渴望还有转机。
“不想嫁?”如雷轰顶,把沐祺瑛震得几乎体无完肤。
双手缓缓地放开了她,他猛地退了好几步,不愿相信听见的话。
仅仅用四个字,她便把他的心狠狠捅了一刀。
纪芜晴点头,怨恨似地道:“我不想嫁给那个沐祺瑛。”
不管众人喧腾,说她如何地好福气,能嫁给那个众家名门闺秀抢破头想嫁,却被她平白得到的沐祺瑛,她想嫁的人是眼前的地,唯有他!
除了贾少瑛,她不想嫁给任何人。
既然那个文武全才的沐祺瑛,有那么多姑娘抢着要,一定有身世更好、长相更美的姑娘可以娶,没道理非要她嫁他不可。
她“让贤”总可以吧?
“为什么?”来不及坦承身份,沐祺瑛只能心痛地问。
他做错了什么?一心欢喜,忙着打点迎娶她过门,她竟然不想嫁给他!而她不肯嫁他的心,甚至是如此坚定。
“没为什么……”
望着他难看的脸色,纪芜晴低下头,勇气又被逼回心底。听见她不想嫁给别的男人,他一点也不觉得开心,要她如何再生出勇气来。
果然,他对她没有男女之情。
愈想愈伤心,泪水明明止不住了,却被她硬生生逼回眼眶里。看来,以为他会商兴,说不定正等着她这么说,果然是她单方面的痴心妄想。
“沐祺瑛有何不好?”不接受她的答案,沐祺瑛憋着怒气质问。
“没什么不好,我不想嫁而已。”她烦躁地撇开脸,多希望他能赶快离开,让她趴在床上好好痛哭一场,才能死了心准备嫁人。
“没有不好,你不可能说出不想嫁的话来!”沐祺瑛无比坚持。
“我嫁,我非常想嫁,想嫁那沐祺瑛想嫁得不得了,这样你满意了吧!”纪芜晴愤而起身,被他气得一双美目几乎进出火。抡起拳头,想给他狠狠几拳,却只是一脸泪痕地将他往门外直直推出去。
砰的一声,她用力甩上了房门,压抑着嚎啕大哭的冲动。
背对着门,她只是默默地望着地板掉眼泪。
纵使鼓起勇气,将所有世俗的眼光和顾虑抛在脑后,还是得不到想要的回应,得不到想要的爱情,教她如何不伤心?为他的不认同,一再婉拒送上门的亲事,曾在他眼底看见的妒意,竟然全是出自她的想像。
他竟问沐祺瑛有何不好,她为何不嫁?
多明显,他从来没有爱过她。
来不及反应,沐祺瑛已经被推到门外,只能错愕的望着冷硬的木板门。凭她那点力气,想把他推出门自然不太可能,是他自己乱了方寸。
他突然想起,自己还没跟她解释身份。
可是……现在似乎不是个好时机。
☆ ☆ ☆
“十五、六岁的姑娘?”
听说外头有人想见她,纪芜晴实在猜不到那会是谁,依然同意家丁领她到后花园的凉亭里,强打起精神会客。
“芜晴姐姐!”一见到她,那姑娘便扑进她怀里。
“丫头?”纪芜晴近来吃不好、睡不好,变得较虚弱的身子被震了一下,勉强才能站稳,看清楚对方原来是迎来客栈里的卖唱小姑娘。
当初,便是丫头向掌柜力保,她才能卖唱还房债。
对丫头,她有着感激。
“就是丫头我啊!”丫头喜不自胜拉起她的双手,随即埋怨道:“芜晴姐姐你可真无情,就这么消失了,也不知道人家多为你担心,害我们费了好多心神才打听出来,原来你竟然是纪府的千金大小姐。”
“对不起。”除了苦笑,纪芜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那日打赌输了,只好跟着贾少瑛回家,她没有跟丫头道别的机会。
“哎呀,不用道歉啦,丫头不是真的有心怪你,知道你平安我就很高兴了,忍不住便想来看看你。没想到芜晴姐姐是官家之后,家里这么气派啊!”丫头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忍不住四下张望。
望着天真烂漫的丫头,纪芜晴不由得露出久违的笑容。
“丫头,别胡说八道,人家还以为我们在图什么好处。”一直没出声的人级缓走近她们,生怕纪芜晴有所误会而训斥胞妹。
发现纪芜晴的家世之后,他一直很犹豫该不该来拜访。
禁不起妹妹的要求,所以他才走这一趟,并不想让人误会他们兄妹对纪芜晴另有所图,或是来向人家讨什么恩情。
自惭形秽之下,他是完全对曾心仪的人死了心。
“大哥,芜晴姐姐才不会那么多心呢!”丫头朝她大哥做了个鬼脸,回头又对纪芜晴笑问:“芜晴姐姐,是不是?”
“当然不会,我很高兴你们来看我。”纪芜晴微笑。
就算他们兄妹没找上门来,有机会她也打算回迎来客栈找他们,谢谢他们兄妹曾经那么无私地照顾她,在那段时间给了她许多帮助。对当时等于无依无靠的她来说,这对兄妹就如同给她温暖的自家人。
点滴记在心头,她自然很清楚他们兄妹的为人。
尤其眼前的朱一风,绝对是个有骨气、刚正的人。
“哥,你瞧吧!”丫头正要对哥哥使个眼色,却突然发现——“咦?芜晴姐姐,你是怎么了,瘦好多,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耶!”
“是瘦了很多……”
朱一风望着她清瘦不少的脸庞,藏不住眼中的不舍。
“没什么,回来以后犯了点风寒,所以身子较虚了些……”前因后果,不是一两句话便能解释,纪芜晴索性随口找了个理由带过。
一想起便心痛,不提也罢。
“唉,芜晴姐姐不好好照顾自己不行啦,姐姐病了,大哥可是会很心疼呢!”丫头不由得脱口而出。
“丫头,别胡说!”朱一风立即斥责。
无论如何,身份上已不配,他根本不敢妄想。
“我才没有胡说呢,你明明朝思暮想着芜晴姐姐,发现姐姐失踪只差没把城里的土都给翻过来找了;姐姐生病,你怎么可能不心疼?”丫头年纪小,不明白哥哥顾虑的身份间题,便把他的思慕之情说出来。
知道哥哥想将秘密藏一辈子,她却希望能替他表达说不出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