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重回学生生涯时,他已没有纨绔子弟的流气,并已能在各种恶劣的环境中保持头脑清晰,以及不将喜怒哀乐显于形色。经过这么多年的训练,他镇定的功夫早已臻化境。
唯独钟含,她一直拥有影响他的能力。只要碰上和她有关的事,他总无法冷静下来,在他的印象里,她沉默、顺从、成熟、识大体,他可以承认,除去她外表的缺憾,她几乎是他唯一欣赏的女人。
谁知,一入侯门,她就露出了本性。想到此,他不禁怒从中来,她竟敢反抗他!他记起她说话时,鼻子仰得比他还高。她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她的一切都是他赋予的。没有他,她充其量只是个平庸的女人,而她在婚后却表现得仿佛帮了他大忙一般。以她的条件,能嫁给他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如果换成别人娶她,他一定会替那男人感到悲哀。
是吗?他很快地否认这个想法。
不是吗?他体内的骄傲与自负又立刻抬头。她虚伪地装出一副被摧残的模样以换取他的同情。该死的,她又像以往一般成功地影响他的心情,使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内疚,失去自己的原则,频频在公事上出错。
他不是轻易原谅自己的人,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他自命清高的妻子。这个女人需要点教训。
他不会再动她一根寒毛,但他会用另外一种方式让他支付反抗的代价,驯服她将会是一件有趣的工作。
他看了桌历上眼,他们已经分开了十四天又十五个小时,明天她一定会回台湾。有哪一个女人会不懂得顶着他的名衔四处炫耀呢?他会让钟舍得到她想要的,同时也乐意教导她顺从的美德。
第二天,陈越风无时无刻不在揣想妻子归国的时间,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的神色愈加阴沉。
下午两点,美国最著名的私家侦探席德而无表情地走出陈越风的办公室,暗自庆幸他在报告一切后还能全身而退。
十天前,当陈越风请他调查那其貌不扬、不平的妻子时,他着实认为没有必要,但远流集团的总裁亲自找上门来,没理由不接这笔生意。
但是结果差点让他跌破眼镜。这位被报章杂志评为麻雀的陈夫人,竟然在新婚蜜月期间与德国最负盛名的华裔律师——龙笑云共同谱恋曲。
先是英俊多金的富翁,后是当代最伟大的律师。
虽然在他的资料中,并无钟合出轨的证据,但那些拥抱、亲吻的镜头,已足以让旁人想入非非。
陈越风明显表现出对他老婆的厌恶,冰冷锐利的眼神令他不寒而栗。或许他应该先警告她。
但席德还是决定不插手。一方面是出于职业道德,另一方面,他认为钟含能和陈越风交手过招这么多年,亦非等闲之辈。她的相貌虽不及陈越风那般抢眼、但她的睿智绝不亚于陈越风。
这女人,真不简单。
这是席德结束这件案子,搭飞机回美国之前的想法。
钟含在次日中午十二点一到抵达台湾。
她驻足于机场大门前,思索着她该何去何从。陈越风会欢迎她吗?
不过,她并没有迟疑太久。不一会儿,她就看见陈越风的私人司机走上前来。
“夫人,欢迎回国。我奉先生的命令,来接您回羚园。”他已连续两天奉命在此等人了。
钟含露出感激的笑容,“谢谢你,李伯。”她疲惫地进入舒适的劳斯莱斯。
“先生本来要亲自来接夫人的,可是陈秘书临时送来一份文件,需要先生亲自处理,所以才派我来。”
“越风没有去上班?”她讶异地问。
“是的。”
“他生病了吗?”
“我也怀疑,但我可以肯定,他连打个喷嚏都没有。”
多么不可思议,陈越风没有生病,却没去上班!为什么?因为她?太可笑了,她所认识的越风是可以一年工作三百六十五天的超人,绝不会因为她而罢工。
准是昨晚和哪个女人约会得太累了。想到此,她不禁感到愤怒。
由于这个时段不会塞车,车子很快地驶抵她往后的新家——羚园。
她心惊地想起越风离开夏威夷时撂下的狠话。都怪自己太冲动,吵架了不看对象,惨遭毒打的记忆令她畏惧。她这辈子从没被人打过,更何况打女人的男人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往后的日子她会尽量避开他,这应该不是难事,因为他通常都住在市区的公寓里,很少回羚园。
“欢迎回家,老婆。”越风好听的声音突然打断她的思维。
钟含才踏进家门口,越风就给好一个热情的大拥抱,接着又深情地吻住她。
直到她能抬起头来,才从他不怀好意的双眼看出,他在大门口表演这一幕必然有原因。
果然,越风低沉地说:“看在上帝垂怜你的份上,我暂且不追究你的过错。”她也含笑地讥讽:“我真佩服你能同时把恶魔与天使两个角色扮演得唯妙唯肖。”
“是吗?谢谢你的赞美。也恭喜你同时拥有了他们。”
两人大眼瞪小眼,屋内充斥着紧张的气氛。正当一场纷争就要引爆之时,陈逸心的声音出现了,适时浇熄两人之间的火爆。
“这不是我孙媳妇吗?”陈逸心一看见故友的女儿,立刻开心得合不拢嘴。
钟含激动地拥抱这位如同自己至亲的慈祥老人。
“爷爷,真高兴在台湾见到你。”她哽咽道。
不知道他们之间交情的越风站在一旁翻了翻白眼,不悦地看着钟含把他最尊重的爷爷轻易地玩于股掌之间。在他的印象中,爷爷几乎没有这么开心过。全家族中,也只有越苓最哄爷爷开心了。
他得承认,爷爷是个很难伺候的老人。多年前,他因为不满父亲再娶而移民英国,可怜的继母为了祖父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但不论她如何努力,就是不得公公的欢心。
爷爷前次回国,是为收购钟氏的产业。这件事他并不清楚,只知道十年前钟氏财团倒,爷爷回国处理,停留国内的时间长达三年之久。继母原以为爷爷会长久定居,但他还是回到英国,使她非常伤心。他和越苓几度劝爷爷留在台湾,都不得其法。
越风决定打断钟含过度的奉承与谄媚。他假意地关切道:“爷爷,我的新娘才下飞机,已经很累了,我想她应该回房间好好地休息。”
“见你等不及了吧!”陈逸心一句双关语弄得钟含羞红了脸,他又叹息一声,“唉!的确是太难为你了。含儿,你就陪我的孙子回房,赶快给我生个曾孙吧!”钟含的脸更红了。她瞪着越风伸过来的手,望见他眼底夹杂着愤怒与欲望的复杂表情。她可不笨,回房免谈!
“爷爷,我们好久不见,我非常想和您聊聊。”
“胡说,看你眼圈都黑了,有什么事改天再聊,我还要出去找朋友。”他一口拒绝。
“好吧。但我不累,想先吃点东西。”她真佩服自己有这种勇气,敢反抗全世界最自负的两个男人。为了坚定自己薄弱的立场,她又补充道:“机上的食物糟透了。”
陈逸心马上命令越风:“还不快清林嫂准备饭菜?”
“是。”越风心有不甘地瞪了她一眼,才跨着大步离开。
“好好地休息,我们爷儿俩明天再好好聊聊,现在我真的得走了。”
钟含送爷爷出门,心想,有爷爷在,今后的日子就不会太难过了。
越风带着足以融化任何的甜蜜笑容回到她身边。
“你饿坏了吧!老婆大人。”
“是,如果你不介意,我去餐厅了。”
“我不介意陪你一块到餐厅用餐。”
听见他这么说,她的紧张终于暴露。音调不自然地提高:“你没别的事可做了吗?”
“有什么事比陪我迟归的新婚妻子吃饭还要紧吃?”
越风讽道。
“你不用演戏了,这里没有别人。”
“我会劝你别乱说话。爷爷现在住这儿,我不希望你怪我把爷爷气走。不过,亲爱的,别以为爷爷疼你,你就可以得到我的礼遇。我要跟你算的帐,一毛也不会便宜你的。”
对于他的威胁。钟含耸耸肩假装不在乎,其实心跳已愈来愈急促。她机警地换了一个话题,“怎么没看见你爸妈和越苓?”
“也是‘你的’爸妈。”越风纠正她。“他们回维也纳去了。越苓一早就不见人影。”
“你怎么没去上班呢?”问到他时,钟含很明显的兴趣缺缺。
“为了迎接你,老婆。”
她差点被口水梗住。“哦!我真是受宠若惊。”
越风不理会她的嘲讽,带她到一有中庭花园的餐室。
“这一间餐厅真是太可爱了,不知是出自哪一位设计师之手?”钟含赞叹道。巧妙的设计使整个餐厅看起来温馨可爱,连餐桌上的食物都显得特别可口。
越风殷勤地为她拉开座椅,并倒了杯白葡萄酒给她,自己则啜饮着白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