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曜即将贴上桌面的瞬间,黑韶及时接住他的身子。
千杯不醉是吧?遇上了「醍醐香」,看你这小子还醉不醉!黑韶看了气息紊重、双颊醺红的黑曜一眼,一扫方才的不安状,笑得自信飞扬。
「皇上醉了,撤宴,摆驾回宫!」黑韶提气发声,将声音平稳传出,神情轻松得意地看著宫仆们将黑曜架起,快步往外走去。他还赶著回清瞿宫和靳岚整理整理包袱,双宿双飞去呢!
在一片的恭送声中,「醉」得不省人事的黑曜让人抬回了清昊宫。他不曾醉过的纪录,在父亲的陷害下,就此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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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昊宫中,数名宫娥正忙碌地打点一切事宜。
「手脚快点儿,太子……皇上已经往回宫的路上走来了!」一名宫娥慌忙地冲入寝宫,神情紧张地嚷著。「听说皇上醉得不省人事呢!」句末还带著兴奋异常的笑意。
房中的宫娥们听到了,兴奋地交头接耳,格格的娇笑声被压抑著,却是此起彼落。分配到整理皇上寝宫的职责,算是天大的喜事,能为皇上尽一份心力不说,要是幸运地因此而被皇上看中,更是每一个宫娥最大的梦想。无怪乎每个来整理寝宫的宫娥全都擦粉抹脂、打扮得艳丽非常,一点也不像来打扫的模样。
有一名宫娥,并不像其他人三两成群,修长玲珑的身子背对著众人,独自一人静静地擦拭著窗棂。乌黑的发简单地盘了个髻,绾在宫冠之下,脸上脂粉末施,却清丽沈静,较之他人的精心雕琢,反而更衬出她的灵气独特。
是吗?皇上快到了?而且还醉了?听到来人的通报,她握著布幔的手一紧,那澄澈的眸子闪过一丝光芒。
她进宫多年,等著就是报父母之仇,但皇宫多大?别说报仇了,就连仇人面容也未曾见上一眼;她所要刺杀的太上皇和皇太后到底长什么模样,她完全不知,职责分明的仆役制度更是限制了她的范围。
她只能咬紧牙根硬熬著,从劳苦的洗衣房仆佣熬到了清昊宫里,虽离目标尚远,但至少她靠近了许多,更何况,清昊宫里,还有一个她亦将一同诛之的人——黑曜。
在九年前,她就立下了誓言,要将这三名弑亲之人诛杀,用他们的命来祭拜父母的在天之灵!
天可怜见,好不容易让她等到了——新王登基大典,人手忙乱,就连她从未涉足的皇上寝宫也踏了进来,或许,老天怜悯她辛苦蛰伏、等待了这么久,终於就要赐给她一个机会了。
「你们这些个丫头,叫你们整理个寝宫也弄了那么久!」一名福泰的中年妇人走入寝宫,看到个个宫娥魂不守舍的慌乱模样,双手插腰劈头就骂。
糟了,女官来了!众人心头暗叫不好,赶紧丢下手边的工作,迅速地排成一列,低头扭手,方才的绮丽幻想在声如洪钟的训斥下,完全烟消云灭。
那名宫娥不动声色,悄悄地将窗虚掩著,一片混乱下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动作。她混杂在行列中,虽然状似垂首敛目,眸光却扫过全场,斟酌著退路。
「叫你们来这里工作,粉擦得那么厚干什么?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吗?」女官扫了她们一眼,嗤哼了声。「安分守己点,别胡思乱想,日子才过得下去,人要踏实啊!」
「女官……皇上已经离宴了……」方才赶来通风报信的那名宫娥,鼓起勇气,怯怯地插口。不是她以下犯上,怕是女官这一训下去,搞不好连皇上到了都还无法结束呢!
「这我当然知道,不然我来这里干么?」女官双眼一瞪,她就是赶在皇上抵达前,来做最後检视。皇上登基的第一天,哪能容得犯错!
女官绕著屋里踱了一圈,精锐的视线环扫,素以严厉见长的女官让大夥儿全屏著息,连大气都不敢吭出一声,就在一群人几近窒息时,女官的一句话,让她们悬吊在半空的心终於著了地。
「算了,念在没有时间的分上,将就将就。」女官挥挥手,检查勉强通过。「皇上不喜人多,留下一人服侍便可,其余随我离去。」
这句话又让全场注意力集中到最高点,这幸运的名额只有一个?每双眼睛都是睁得老大,有的甚至还偷偷踮起了脚尖,希望能第一眼被女官望中,获得青睐。
只能留下一名?难道这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就这么没了?那名素净的宫娥脸色霎白,藏在袖中的拳头紧攒。慌乱抬头,刚好望向女官指向自己的手,令她微微一愣。
「哪,那个……那个……水浣,对!水浣,你的名字真难记。」女官指著她的手不住晃动,拧眉想了老半天才终於把名字喊出,带著如释重负的解脱。要是连所属宫娥的名字都喊不出来,她这女官的英名就毁於一旦了。
「水浣在。」她由列後走出,朝女官微微一福。
「你就留在这儿侍候皇上,留心点,知道吗?」看来看去,只有这名脂粉末施的娃儿看起来最没有非分之想,而且印象中的水浣文静细心,在宫中待得也够久,应该能够胜任。
大奖已开,结局令众人扼腕不已。可不是,这只有一个名额,当然是只能一家欢乐多家愁罗!
「是。」上天助她吗?被唤作水浣的宫娥福身应是,眼睫低垂的眸中闪过欣喜的光芒。众人退去独留她一人,这不就是上天特意安排的吗?为了成全她报血海深仇!
「好啦,其他的人快走,别让皇上撞见。」女官丝毫没有留心到水浣的异样,双手击掌催促众人离去。临去之前,殿後的她免不了又对水浣一番叮嘱。「只要服侍皇上就寝就可以走了,你要留心点,千万别惹皇上生气,知道吗?」
「知道。」她顺从地点头。
见水浣全听进去了,女官才转身走出,却没发现身後的那双眼,已由柔顺转为燃著复仇的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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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姑娘,皇上就交给你了。」小福子抬袖拭汗,气喘吁吁。
小福子虽已年近十八,但因细皮嫩肉,长得一副稚气末脱的模样,举手投足间净是活力精灵,看来还像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光看外表很难想像他就是当今夌岚国王身边的唯一贴身太监。今晚,就是他和另外两名小太监把醉倒的黑曜抬回清昊宫的。
小福子看著躺在床上的黑曜,不解地皱眉。奇怪,从来没见皇上醉过啊,怎么今天醉成这副模样?可别瞧皇上这一身颀瘦的模样,皇袍底下可全都是结实的肌肉呐!差点没把他们三人累垮在半途。
「多谢福公公,水浣自会细心照料。」水浣站在门边福身恭送。
小福子本已举步向外,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前脚才跨出门槛,後脚又急忙缩了回来。拧著层盯著水浣左瞧右瞧,不住摇头。
「福公公,请问还有什么事吗?」怎么还不快走?水浣掌心直冒冷汗。
「浣姑娘这么瘦弱,怕抬不动,连我们三个都拾得挺吃力的呢!我们就好人做到底,顺便帮皇上更衣,不然浣姑娘一个人怎做得来?」浣姑娘生得一副秀秀净净、婷婷袅袅的模样,像柔若无骨似,他小福子怎么可能狠得不心放她一人处理呢?
不等水浣答话,小福子一卷衣袖,吆喝其他两人将毫无意识的黑曜扶起,一下小心,差点把黑曜的头拖去撞床柱,三人免不了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水浣来不及阻止,只能凝眼看著这一切,焦急不耐已化成汗珠微沁,恼他们的多事。何必多此一举?反正过了今夜,还不是死尸一具?
好不容易,终於将黑曜外袍除去,靴子褪去,三个人已忙得满头是汗。
「皇上满身汗,我看我顺便帮皇上净净身子好了……」小福子又热心地自告奋勇。可不是他爱多管闲事,全都因为浣姑娘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怕她做不来重活儿,让人忍不住就想帮她。
什么?居然还要继续待下去?水浣脸色倏变。搞不好到最後福公公会乾脆叫她回去歇息算了。
「福公公,这一切水浣自会打理,不劳您费心。这是水浣分内的事,要是让女官知道诸事都落到福公公头上,水浣会挨骂的。」水浣手一伸,挡在床杨与小福子之间,下著再清楚不过的驱逐令。这难得的绝佳时机可是稍纵即逝,她绝不能让人破坏!
那冷板的语音让小福子吐吐舌,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可不是,一番好心反倒害了人家,难怪浣姑娘要不高兴。
「是小福子自己疏忽了,浣姑娘别见怪。」小福子嘿嘿陪笑道,一边往後退,一边打手势示意两名跟班随同离去。「那,咱们就先走一步,麻烦浣姑娘啦!」
「恭送福公公。」目送著三人离去,水浣立刻将厅门带上,踅回寝宫时,顺手又将内门关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