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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浣姑娘!」小福子悄声叫唤。

  殷水浣一抬头,见小福子站在门边对著她咧开嘴笑。小福子做了个打气的手势後,将门带上,微然响起的脚步代表他的离去。

  一种被遗下的不安感横过心头,殷水浣摇摇头,将之甩落,接下来的一切就随机应变吧!

  「皇上,奴婢为您更衣。」殷水浣缓步走至坐於榻边的黑曜身边跪下,低头轻轻开口,等待著他的起身。

  黑曜不语,那深沈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带著细细的端详。

  她不美,柔灵的眼瞳不够媚,不足以引起男人的饥渴,但那冷淡的眸光,却将她己身的脱俗气质衬托得更加灵清。他看见在她刻意掩盖的面无表情下,隐藏著孤独无助的柔弱,这个发现,让他的心口狠狠一紧,怎样的过去让她如此沈静?是他在无心之下酿成的过错吗?

  脂粉未施的脸上,少了分雕琢味,面容依然白皙水嫩,雪白的肌肤自脸延续到了颈侧,最後没於领口之间。不知宫服下的肌肤,是否也一样白皙?一种想求解脱的冲动迅速掠过心头,黑曜被这个念头震住。

  他的不近女色,是远近驰名的,人人猜测原因,就连断袖之癖也用上了,却没有人知道,他不是排斥美色,而是至今尚未遇见一名足以引发欲望的女子。没想到,才匆匆一瞥,就让他体内窜起一股热流,脑中浮现她曾卷曲在他臂弯的画面,更是助长热焰的焚烧。

  「皇上?」他的不语,让她抬起头,不料迎上的却是一双灿然的黑瞳。殷水浣微微一惊,不敢将慌乱表现脸上,连忙敛目垂首,将一切隐藏在四目交接间。

  她清然的眼眸让他回神,意识到自己的不同以往,自制力恁好的他在顷刻间即把狂放的情潮收回。「来帮我更衣吧!」黑曜起身。

  殷水浣跪著挪移到他的跟前,在腰带摸索著小福子所说的环扣。不想触碰到黑曜的身体,她的触摸是犹如蜻蜒点水般轻巧,带著小心翼翼,只敢在腰带上徘徊。时间愈久,她愈心急,豆大的汗珠沁上脸庞。怎么都找不到?

  看著她双手笨拙地找著环扣,黑曜脸上闪过一抹促狭的笑意,她在腰带前方摸索当然找不到了,因为,环扣的正确位置在腰後。他知道,却不言明,含笑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著她的手足无措,却坚决不肯放弃。

  找到了!这欣喜的发现让她几乎想要大喊,却没发现跪踞在黑曜面前的她,几乎是双手环著他的腰才摸到了腰後的环扣。除下了腰带,殷水浣站起,预备进行除下外袍的步骤。

  她的动作轻柔,但可不表示她所做的动作是正确的。黑曜挑眉看她,果然如他所料,毫无经验的她,将袍内袋中所藏的东西掉落了一地,叮叮净净的,声音煞是好听。

  糟了!殷水浣暗叫不好,急忙丢下手中龙袍俯身去拾,倏间地上一抹反折的亮光,让她的动作僵在半途。她怎么可能认不得那把匕首?那是她七岁那年爹给她的礼物,为此,爹还招来娘的一顿骂,骂他送一个小女孩这么危险的东西。即使它断成两截只余刀身,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天清晨,心慌意乱的她只赶著逃离,根本忘了取走那落在枕畔的刀身。殷水浣闭上眼,他发现了这片断刀,精明如他,不可能对这些异样毫无察觉。

  「你就这么把龙袍丢在地上?」突然,戏谑低醇的语调划破寂静。

  在震惊间,她竟将龙袍丢在地上!殷水浣回神,急忙将龙袍拾起,紧环胸前,不知所措。用不了刺客的罪名挂上,光是她随意遗弃龙袍的行为就足以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拿去挂上吧!」见了她的反应,黑曜只微微一笑。

  「是。」殷水浣急忙收敛心神,将皇袍拿进内室置放後踅回。看著那柄断刀,一股欲将之拾起的冲动油然而生,站在黑曜身旁,视线却不舍地流连其上。

  「小福子没教你除下龙袍後该做的动作吗?」见她怔立著,坐在榻上的黑曜忍不住开口,带著淡淡的戏弄。

  「奴婢该死!」殷水浣垂首,取过水盆内的棉巾拧乾,覆上黑曜的脸轻轻擦拭。专注於断刀的她,已经完全忘了水温过低的事儿。这一次,黑曜倒是没说什么,仰首任她心不在焉地抹完脸。

  将水盆端出门外放著,殷水浣捡拾著散落地上的物品,当手触上那柄断刀时,心中百般挣扎,怕黑曜就等她自投罗网的这一刻,但她又不甘心,就这么眼睁睁地看著爹的遗物被他纳下。

  「皇上,这把断匕,奴婢替你拿去丢了吧!」一咬唇,殷水浣还是忍不住开口,掩饰过的紧绷语音彰显著刻意,但心悬著的她已无暇顾及,企盼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黑曜,早已忘了在皇上面前该低头这档子事。

  对於她的问话,黑曜并没有立刻回答,只用那莫测高深的笑,笑得她心虚,笑得她头皮发麻,浑身窜过一股寒颤。

  「撤去吧!」一声轻应,化解了加诸在她身上的紧张。

  殷水浣一喜,急忙拾起,躬身就要退下,退至门前时却被黑曜唤住。

  「你的身上,为何总带著梅香?」黑曜斜睨著她,沈厚的语音横越过寝室,在她耳边流连。

  俏脸蓦地一红,没料到黑曜竟会突然冒出如此隐私一问。

  「奴婢身上带著自制香包。」殷水浣低低开口,她喜欢梅香那股清冽味,总是偷偷到清浥宫中采撷梅花,将之晒乾,缝制在香包里,系在腰间。她却完全没想到,自己刺客的身分皆因这抹梅香而被人识破。「这味道,让皇上感到不适吗?」

  「不,只是奇怪罢了,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散发出这股清香的。」水浣因他的问话而起的反应,让黑曜满意地笑了。原来,她并不像她表露於外,真那么冷漠淡然啊!「下去吧!」

  他的举动总让人难以预料,让她的心悬宕空中,忽低忽高。得到允示的殷水浣赶忙退下,深恐他又将她唤住,在跨过门槛时因过於慌忙,还稍微踉跄了下。

  看著那抹急欲求去的窈窕背影,黑曜唇畔勾起优美的弯弧。贴身侍女?或许当初父王的建议是真有点必要吧!尤其,当那名贴身侍女心怀不轨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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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抹黑色身影演练著挚法,俐落强劲的攻击虎虎生风,一举手一投足充满力的美感。

  黑色的装束穿在黑曜身上,非仅不显暗沈,反将他的沈著霸气衬托得更加令人不敢逼视。在长廊上候著的殷水浣看得入神,练武中的黑曜,教人移不开视线。

  今早小福子说肚子不舒服,一大早就差人跑来敲她房门要她代理一下职务。不知怎的,以前终年无休的小福子,自她被召为贴身侍女後,反倒常常身体微恙了起来。

  前天是风寒要她服侍晚膳,昨天是腰疼要她上御书房侍候,今儿个连皇上练武都要代劳了。不过,这一切她都暗自窃喜,因为让她有了更多接近的机会。而这些接触,也让她见到了黑曜更多不同的面容。

  对朝臣,他可以是强势尊傲的;对宫仆,他可以是威势中带著体谅的;对百姓,他可以是宽厚的;就是对她……她完全不懂他对她的看法,一如,她不懂自己对他的看法。

  那一夜,他紧拥著她的满足神情,一直在她脑中流连不去,像是深烙在心版上。她无法捺下心头那股陌生的感觉,仿佛心不是她自己的,无法控制,无法遏止地想成为他珍宠的人,这欲望来得如此狂烈,让她几乎无法招架。

  她不该对他痴心妄想,他们之间的阻隔太多了!

  他是她一心想刺杀的仇人,她怎能对他寄托情感?就算撇开父母深仇不谈,她只是一个草芥平民,更甚者,她是一个罪臣之後,这样的身分悬殊,他怎么可能会看得上她,而她又怎能有所希冀?望著黑曜挪动的身影,殷水浣泛起苦涩的笑。

  差不多该是可以伺机动手的时候了,黑曜连练武都可以让她在旁看著,对她毫无防备。可现在却是那该死的迷恋让她顿了手,内心的矛盾让她无所适从,他在这场仇恨中,是完全无辜的,她如何下得了手?

  殷水浣无奈地闭上了眼。她怎能如此自私?为了自己的感受,轻易地将之前的执著推翻?他无辜,爹娘亦同等无辜啊!她不断地回想爹娘死前的画面,想激起愈渐治弭的恨意。不断的思潮纠葛下,她的心早已厘清了自己付出了感情的事实,然而思绪陷於矛盾的她却没发觉。

  谁让他与她各是如此身分?他们必须对峙著,至死方休……

  收敛了心神,殷水浣仔细地看著黑曜的动作,挫败感填满了胸臆。看样子她只能趁其不备,若要正面冲突,她是一点胜算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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