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像压了块大石,夕颜难过地闭上了眼。“你原先打算掳走我姊姊,是为了以牙还牙吗?”她深吸口气,看着自己的手,低声问道。他当初的凌辱威胁,究竟是真是假?
“别把我跟那家伙相提并论!”禹逍气得一跃起身,握紧拳大声咆哮。“我只是不想让他像个没事人一样成亲!他毁了禹遥的一生,自己却成家立业,这叫禹遥情何以堪?!我要掳走他的老婆,让他在大婚之日丢脸,让他上祁山,知道他负了禹遥些什么,而不是默不作声就可以淡化一切!”
难怪当他知道他掳错人时,会气成那样。“我不是我姊姊,对不起。”夕颜绞扭着手,难过得想掉泪。他的希望可能无法实现,因为姊夫不会为她上祁山来的,在听到这件事,她更加确定了心头的担虑。经过这么多天都没动静,她还能盼着什么?而他,又岂有不知之理?
她那句道歉,使他无法再忽略那现实的问题——谷允臣不可能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上祁山受罪!
“可恶!可恶!啊——”他突地握紧拳,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像把这些天沉积的怒气和懊恼借此全数发泄出来。“为什么——”
不堪那震耳欲聋的音量,夕颜捂住耳,秀眉因痛苦而蹙起,那嘶喊声里所含的苦涩和不甘,让她忍不住落下泪来。
不知喊了多久,禹逍气竭了,他停下来,深吸一口气,而后长长地呼出,发觉心头的气愤似乎褪了一些。糟了,这吼声她不知受不受得了?直至此时,他才想起她的存在,连忙朝她看去,这一看,不禁让他愣在原地!
搞什么?该哭的人是他才对,她哭个什么劲啊?“喂,你别哭啊!”他为难地皱起眉,走到她面前蹲下。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害你掳错人的……”感觉他的靠近,夕颜哽咽道,却忍不住又啜泣起来。她没办法克制,眼泪不停地流,她真的停不下来。
“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啊!”禹逍挫败地叹了口气。“谷允臣不来也就算了,等你身子好一点我就送你下山,别哭了。”
听到他的话,夕颜的泪涌得更急了。“真的对不起……”她已泣不成声。
“喂、喂、喂!”禹逍慌了手脚,他最怕女人哭了。“你再哭我把你丢出去喂野兽哦,听到没有!”不料此话一出,她反而掩面哭得更凶。
该死的,他忘了恐吓对她是没有用的!“哎,我说笑的,瞧我说了那么多次,哪一次丢过,是不?”他连忙陪笑保证。为什么一遇上她,他老是得扮这种丑角逗她呀?
“我知道,我知道。”夕颜强忍住哭泣,抬起头来。“你是个好人,我知道。”
他是个好人?禹逍一脸错愕。这女人眼睛是瞎了还是脑子傻了!居然说他是好人?
“随便你说,只要你别哭就好了。”最后,他耸了耸肩。“快睡吧,跟你耗了那么久。”他一挥手,转身走回他的位置,躺下来,闭上眼睛不再理她。
拭去眼角的泪,夕颜屈膝坐着,她怔怔地看着他,紊乱的心里理不出思绪。
为什么她会哭得那么凶!是因为……心疼他吗?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让她瞬间羞红了双颊。她心虚地朝他看去一眼,看到他依然安沉地闭着眼,下禁无声地吁了口气。
心疼……他吗?夕颜侧身躺下,水眸微眯,迷蒙地看着他。
为什么才一天,她对他的观感就已完全改变!真是她之前太过先人为主,所以才会看不到现在所看见的他的优点!
心疼他吗?已沉入半昏睡状态的她扬起了笑,有着情愫初动的甜蜜。
心疼他……
第六章
“喂,要出门了。”禹逍用力系紧腰绳,头也不抬地对坐在墙角大石上的夕颜喊道。
天空是晴的,山风是冰凉的,四周有着清脆鸟鸣,这一切该是令人精神振奋的,但为何她的脑中却一片昏沉,身子软绵绵的完全使不出力来?夕颜难过地靠着墙,呼息变得混浊,黛眉因身体不适而不自觉地蹙起。
这种感觉她并不陌生——她染上风寒了。
昨晚和他谈完话后,她脑子里闹哄哄的,不知道何时才终于入睡,睡眠不足,天气又冷,一早起来,就发觉自己病了。不想造成他的麻烦,她忍着没让他发现,但如今,她的脑子愈来愈沉,她好像快忍不住了……
“喂!你要我催你几次?别净坐在那儿,快点起来!”没得到回答,禹逍不耐地回头瞪她。
他刚刚有叫她吗?她怎么都没听到?“我马上起……”夕颜从恍惚中回神,双手撑着大石就要站起,眼前却突然一黑,身子往前倾去。
搞什么啊?!禹逍见状瞪大了眼,连忙上前及时接住她软倒的身子。“你怎么了!”他扶着她重又坐回大石,看到她脸上异常的红润时,浓眉不由得皱起。可恶,她又病了!
“只是头……有点晕……”夕颜摇了摇头,挣扎着想要站起。“走……”
她连呼吸都吃力得像要断气似的!“你还想走去哪?!禹逍气结地翻了个白眼,一把攫住她的腰将她扛上肩背,二话不说直接走进了屋子。
夕颜还想抗议,但头朝下的姿势和不断摇晃的震动,让她原本晕眩的脑海更加模糊一片,只得闭上眼,任由他处置。
禹逍将她放上了她的床位,拉来另一张兽皮粗鲁地将她满头满脸地盖上。“给我待在里面不准出来!”他咆哮道,下颚绷紧地走出了屋外。
怎么会这么容易又病了呢?夕颜闭上眼,难过地叹了口气。她还想着今天要发愤图强,好好跟着他采完药的,结果……她咬紧了下唇,懊恼的情绪让她有种想掉泪的冲动。
上了祁山之后,她好像变得爱哭了。以前虽然老是病着,但她很少落泪的,而如今,不只爱哭这件事,好像她的身子里、她的思绪里,都有一些些东西在微微改变。
“起来,喝药!”昏沉中不知过了多久,禹逍不悦的语音在上方响起。
喝药……夕颜眯着眼,从兽皮中探出头来,看到禹逍拿着木碗蹲在床前,她忍着晕眩挣扎坐起,接过他手中的碗慢慢地喝着。
怎么会这样?禹逍挫败地手支下颚,盘腿坐地。前几天韩玉净在的时候她都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又病了!是他昨天做得太过火了吗?他努力回想昨天的情景,却发觉那些似乎都可能造成她风寒的因素。该死的!她身体怎么这么弱呀?!
好不容易将药喝完,夕颜吁了口气,看到他眉头深锁。一脸郁怒样,开始不安地咬着下唇。“对不起……”下意识地将手中的碗托紧,她小小声地说。
“你是该说对不起。”禹逍怒哼了声,对她的体弱无计可施让他心生焦躁。幸好韩玉净离去前有留下因应各种症状的药方,否则看他临时找谁诊断去!“你这一病,为了照顾你,我又不能上山采药了。”
她不希望在他眼中她只是个麻烦……夕颜水眸一黯,抑不住的自我厌恶爬上心头。“你尽管去没关系,我可以……”
“你不可以!”禹逍双眼一瞪,毫不留情地打断她的挣扎。“三个时辰后你得再喝药,你会起火吗?你会煎药、看火候吗?难不成要我采药采到一半还特地跑回来帮你煎药!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你别再用你的自以为可以来造成我的困扰!”
他的话句句伤人,却句句属实。汹涌的泪泛上眼眶,夕颜头一低,掀开兽皮,背着他躺下。“我想睡了。”她不想让他看见她掉泪,因为那只会更让他认为她是个一无是处的烦人精。
她的语音里有硬咽声,还有那曲线起伏的背影,虽然覆着兽皮,却透露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落寞。可恶!他话说得太重了。禹逍懊恼地仰头看向屋顶,各种道歉的方式在心头盘旋,随口的、严肃的、轻快的、正式的,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为什么女人就是这么麻烦啊!他激动地抓乱额前的发,心口的郁闷却依然不曾稍减。
※ ※ ※
火势猛烈地烧着,瓦罐里的褐色液体沸腾着,浓苦的药味四溢。
看药煎得差不多了,禹逍将药罐从火上移开,倾注进置于一旁的木碗里。为什么他觉得自己愈来愈像个老妈子了!看着那碗辛苦熬成的药,成就感涌上心头的同时,无奈也一并升起。
睡了一晚,吃了两帖药,那女人已经没再发烧了,除了偶尔几声咳嗽外,脸色也好了许多,他应该可以不必再死守在这儿了吧!有些药花的花期快过,不快点去采不行。一边思忖着,禹逍一边端起药碗住屋内走去。
一进屋,看到夕颜坐在桌前的情景,让他立刻皱起了眉头。该死,天气那么冷,她身上的衣服又那么单薄,她居然敢离开兽皮坐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