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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舞!”所有的感觉全化为一声凄厉的嘶喊,但躺在遥远崖下的她,却像是沉睡了似,完全不为所动。

  追赶而至的唐临援闻声寻来,看到蹲踞崖边的司敬之,心一凛,连忙走近问道:“小舞掉下去吗……”活还没说完,他已震惊地睁大了眼——司敬之居然纵身跃下了悬崖!

  怎么会这样?!唐临没吓白了脸,双脚颤抖地一步步走近崖边,深怕会看到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鼓起勇气探头一看,当他看到安然无恙的司敬之已将昏迷的小舞抱在怀中时,心头一松,腿一软,跌坐在地,浑身都没了力气。

  害他还以为司敬之见了小舞落崖,悲愤之余一跃殉情。唐临援吁了口气,看司敬之开始借着崖壁的突出点审跃上来,心里转为担心秦舞的伤势。当司敬之跃上崖边时,他急急问道:“小舞要不要紧?”

  “伤很重,快回静庄。”司敬之足下未停,语音还未消散,人已掠出了林子。

  惊跳的心甫定,唐临授又急忙爬起,跟随而去。

  司敬之斜倚着廊柱,怔怔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门,脸上面无表情,湛黑的瞳眸也完全读不出思绪。

  唐临援焦虑地在走廊上来回徘徊,看了他一眼,视线里尽是不满。

  从大夫进房后,他就是这副无关紧要的表情。亏小舞对他那么痴心!唐临援越想越替小舞感到不值,正当他不顾双方功力悬殊,想上前给他一顿教训时,司敬之缓缓开口了,声音低哑暗沉,浑然没了平日的温醇。

  “我以为她死了,看着她动也不动地躺在那里,我真以为她死了。”那时候,闪过脑海的是她曾经说过的那句决绝的话——她宁愿溺死……“她的脸那么苍白,她的衣上血迹斑斑,我感觉不到她的呼吸,她就那么狠心地不理会我的呼唤。”他怕在他这么伤害她后,她选择用这个方式给他一辈子的责罚。

  司敬之的双眼毫无焦距地望着远方,声音平静而结缈,仿佛浮在半空。唐临援怔怔地站在他面前,原本紧握打算朝他挥去的拳,不由自主地缓缓放松了下来。

  “看着她美丽的脸,我只觉得全身无法动弹,心跳好像也停了,我害怕伸出手,害怕证实我心中的恐惧成真,我这辈子从没这么怕过。”司敬之缓缓将手伸到眼前,涣散的视线有了焦距,他的手,颤抖着。“当我发现她还有呼吸时,从不信神佛的我,几乎要当场跪地叩谢上天的恩泽。”指尖似乎还留有那时的肤触,他凝望着,倏他握紧了拳。

  唐临援怔怔地看着他,悲凄的感觉盈满了心头。司敬之没有哭,也没有嘶喊,可为何会让他如此难过?他只是淡淡地叙述当时的情景,可却为何会让他哀伤地想要掉下泪来?

  “她的身子很轻、很轻,是那么地纤细,从那么高的地方摔落下去,她怎么承受得住?我一直都不觉得我对她的拒绝有错,就连现在我也不觉得,但那时我却只有满腔的懊梅,我恨我自己把她逼到了这种地步。”司敬之仰首闭眼,无助地紧贴着柱子而立。“如果我不带她到静庄,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如果当初我从洛阳回来时没有去接她的话,就不会有事了。她只会当我是个背信忘义的人,在莫群绍他们的安排下,有一个好的归宿,她可以逃过这些折磨的。”

  “如果让小舞选的话,她宁愿要这些折磨,也不要你远离她的身边。”唐临援哽咽道。他应该对他厉声斥责的,可话一出口,却是柔声的安慰。

  “是吗?”司敬之苦笑,再无法抑制心中的悲愁,双掌抵在额际,低下了头。

  他看不到他的表情,可他的双肩在微微抽动。他在哭吗?唐临援怔怔地看着他,脚像被钉住了般,动不了。他无法想像,向来优雅自若、像是什么事也难不倒的司敬之,会有怎样哭泣的表情。

  要是小舞见到他这副模样,大概会高兴得喜极而泣吧!性情开朗直爽的她,定会如此的……唐临援回头看着那扇依然紧闭的房门,忍不住难过地掉下眼泪。

  从晌午直至黑夜,除了仆佣递送水及药材外,那扇门不曾有其他人出入。

  “吃点东西吧!”唐临援端着一盘点心和茶递到司敬之面前。

  司敬之神色木然地接过,把东西一口口地往嘴里送,一副味同嚼蜡的模样。唐临援看了叹口气,也拿起盘中的糕点缓缓吃了起来,心头的担虑让那些精致的点心全都索然无味。

  “司大人、唐小王爷。”过了一会儿,房门开了,长驻静庄的大夫走了出来,对他俩躬身一揖。

  “她情况如何?”司敬之走近大夫身旁,低声问道。唐临援放下手中托盘,也靠了过来。

  “秦姑娘她身上有多处擦伤,伤势有点严重,可能会留下一些疤痕。至于筋骨方面,除了右手骨折外,其余并无大碍。而且值得庆幸的一点是,她的内脏并没有受伤。秦姑娘刚刚醒来过一会儿,又昏了过去,不过别担心,那是因为她失血过多,让她好好休息,再搭配我开的药方,很快就会好了。”大夫详细地报告病情,为了处理那些沙石擦伤的伤口,费了他大半天的时间。

  司敬之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打起精神,扬扬嘴角,一直面无表情的脸庞总算是有了笑容。“真是谢谢你了!”

  “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们……”大夫拧着眉头,嗫嚅了一会儿,而后开口说道:“秦姑娘可能是被人害的。她的右手掌被利物刺穿,若是掉下悬崖的话,不可能会有那样的刀剑伤……”

  “一定是她们!”唐临援立刻愤怒喊道。

  “冷静。”司敬之不动声色地伸手阻下他,然后对大夫说道:“这件事我们知道了,请您别宣扬出去。”

  “好,既然司大人这么说的话。我先告退了。”大夫躬身告辞,转身离开。

  “害小舞的人就在静庄里啊!我们去抓她呀!这个仇你忍得下?”唐临接气急败坏地瞪着他。

  “激动是没有用的。”司敬之无动于衷地回视他,神色淡然地说道。“你只看到她们曾在那里出现,并不能证明什么。”

  唐临援顿时无语,愤慨的情绪颓丧下来,感到懊恼不已。眼角突然瞥见司敬之迈步离去,连忙惊道:“你要去哪儿?不进去看看小舞?”

  “不了,大夫说她没事了。”背对着他的司敬之摇摇手,并没有回头,缓步消失在幽暗的长廊。

  唐临援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一脸错愕,呆愣地站在原地。

  白天的他,是那么牵挂小舞,可现在他却连进去探望她也不肯。小舞对他而言,到底是重要、还是无足轻重?他真的搞不懂……

  子时的天幕转为更深沉的黑邃,衬托得点点星子更显明亮,整座静庄沉浸在柔和的月光里,万籁俱寂,各事各物仿佛都沉睡了般。

  两抹鬼鬼祟祟的身影悄悄溜到了秦舞房前,其中一人探头由窗棂的缝隙往里看去,脸色一变。

  “小姐,不成啊,里头有人。”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充满惊惶,她正是吴雪莲的婢女迎春,刚刚那一探头,她看到了趴伏桌案休息的唐临援。

  另一个人,正是吴雪莲。下午得知秦舞获救的地差点气炸了肺,她万万想不到秦舞竟活了下来!深怕事迹败露,她忍着愤恨不安的情绪好不容易捱到晚上,准备再次杀人灭口。

  “管他是谁,都一并杀了!”已被杀意蒙蔽心智的吴雪莲,仁慈早就荡然无存。她低眸一声,就要推门而入。

  “不成啊!那是唐小王爷,会意上麻烦的!”迎春急忙将她拉退,怕她真冲进去。“小姐,咱们回去吧,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这可恶的贱女人!又要被她逃过一劫?”吴雪莲握紧用来加害的匕首,不甘地跺脚,这连番的不顺教她气得脸都扭曲了。

  “小姐,先回去吧!”怕激动的她会吵醒里头的唐临援,迎春急忙拉着她,又劝又哄地离开。

  她们走后,一抹月牙色身影从廊檐跃下,司敬之望着她们离去的方向,那双深这湛墨的眼瞳变为冷冽。须臾,他挪动悄然的步子推门进入房里,颀长的身影来到了榻前,原本冰寒的眸子此时化为似水柔情,深挚地凝视躺在锅上的人儿。

  趴伏案上正睡得沉熟的唐临援完全没意识到有人进入,依然好梦正酣。

  司敬之在榻沿坐下,柔级地掬起她缠裹着白布的右手,温柔地包覆掌中,举至唇畔轻吻。

  在得知她性命无虞后,他依然害怕。那时看到她躺在崖下、生死不明的恐惧,还紧紧攫住他所有的感觉。他对老人允下照顾她的承诺,可他从来没让她过过心安无虑的日子。为何她总是不放弃地执意要他?他对她几乎可说是残忍的,可她除了抱怨、指责,她依然无悔,为什么?他根本不值得她如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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