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牠是谷主的马,如果其他人贸然上马,很可能会受伤的。」
莫语柔耐心地解释,努力想让她的救命恩人了解情况,但是他一句话也不吭, 让她的心不由得凉了半截。
「你是新来的?」他淡淡地斜觑她一眼;只见她整张脸被尘土盖住了大半的五 官,看来像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然而那双眼眸却亮得出奇。
莫语柔点点头,看他又往前垮了一步,她又气又急,只好跑到他眼前,双臂一 展,道:「我真的不能让你接近这匹马,一来谷主会责怪我,二来你也会伤了自己 。」
「你怎么知道牠会伤了我?」冷凝的目光多了一丝玩味,他举足轻轻一点,旋 即轻松地跨坐在「风」身上。
目瞪口呆是她唯一的反应。
「现在你信了?」平静的语气中带有一丝欣赏的意味,这个新来的马仅虽然不 知道他是谁,但看来倒是很忠诚。
「可是……李伯明明说只有谷主才可以骑的。」她像是被人欺骗似地猛摇头, 根深柢固的认定谷主是个白发老头,压根儿没想到马上的人或许就是谷主。
他驱马向前,停在喃喃自语的莫语柔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他对这个僮儿难得好奇。在雾谷他虽然是深居简出,但是他没想到竟然还有人 不认识他?这个现象十分值得探讨。
他在马下看起来好小,不知道是十三或是十四岁,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 使他很想看清楚掩在尘埃下的脸是何种模样。
「擦擦你的脸。」他命令道。
莫语柔听话的用袖子擦脸,这才发现脸上不知何时竟已佈满了尘土,她气恼地 瞪了「风」一眼,想必是刚才牠扬起前蹄时所卷起的砂土,真是有够恶劣的!
再抬起头时,她对上了宇文丰的黑眸。他有些难以置信!看她秋水为神、长眉 入鬓竟是姑娘般的绝美容貌。
彷彿嫌不够刺激似的,「风」低下头刁起了她的帽子,瀑布般的长发登时倾泻 而下,脏兮兮的马僮顿时成了明眸皓齿的绝色佳人。
「妳是谁?」宇文丰危险地瞇起眼,语气降了好几度。
莫语柔无辜地站在那里,不明白他的口气为何变了。他又是谁?凭什么这么傲 慢地问她话?
「你又是谁?」她冷哼,弯下腰捡起帽子,三两下又将头发塞回帽子里。
她的反应激怒了宇文丰,下一刻她已经在马上,被他牢牢地扣在怀里。
她是第一个敢反抗他的人!
尽管他的俊脸结着万年寒冰,然而他身上炽热的气息,却一波波的由他的手臂 传给了她。
「男女授受不亲,你快点放开我!」 她又羞又怒,他凭什么将她举上举下的?不管他是谁,都不该这么无礼。
「妳是这里的仆役,为什么女扮男装?」他一吋吋逼近,企图用冷凝的态度逼 出实话。
「我是来照顾马的……穿男装,只因为工作方便。」他的眼冰冷无比,逼得她 无所遁形。
宛如夜色的随孔闪过一丝情绪,他依旧冷例地开口:「妳的名字?」
「莫语柔。」她迎上他审视的双眼。
「妳可知道我是谁?」冰如霜雪的黑眸多了一丝笑意。
她摇头,像只任人宰割的小动物。
「宇文丰,雾谷的主人,就是妳口中最有资格坐上『风』的人。」
第三章
「你是谷主?」她骇然问道。
宇文丰似笑非笑地将她放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如假包换。」他破天荒地有问有答,因为她脸上的表情实在是人有趣了,除 了惊怕之外,还外加一丝的恼羞成怒。
「你为什么不早说?」她胀红了脸。
「妳僭越了——」宇文丰轻轻转过马头,淡然道。「妳不适合在马房工作,我 准妳换份差事。」
「不用了,我做得很好。」她着实讨厌他高人一等的语调,实在是太目中无人 了。
「妳又忘了自己的身分。」宇文丰扬眉,看不出她个头虽小,却敢一再地向他 的权威挑战。
「妳连『风』的身体都碰不到,竟敢大言不惭说妳适合这份工作?」他冷笑连 连。
「这只是时间上的问题,我会驯服牠的。」她气唬唬地回道,从来没人用这种 讽刺的语气对她,好像她是个无能的笨蛋似的。
「妳很自负嘛!」他淡笑,上下打量着她。
「我会驯服『风』的。」她气得咬牙切齿。
「一个月后见真章,希望妳别让我失望。」
语毕,宇文丰即策马,英姿飒爽地夹风而去,风中只听得到他狂放的笑声回盪 在旷野中,久久不散。
莫语柔怒瞪他的背影,却不得不承认当他骑上「风」时,真的是如同李伯所形 容的:风驰掣电、气势磅礡。
一个集冰冷与傲慢于一身的男人。
她发誓一定要挫一挫他的锐气!
奔驰在草原上的宇文丰,禁不住回想起刚才与他对峙的莫语柔。
她好小的身子,却有好倔的脾气。秋水盈盈的星眸,似乎拥有无比的毅力和勇 气。
不知道她是雾谷中谁的亲戚?在雾谷工作的多半是中年以上的人,而且是经过 挑选后才带回来的庄稼汉,多数都是孤家寡人,唯有如此,他们才可以放心在雾谷 工作。
现在多了一个坏脾气的丫头,竟还不自量力的想驯服「风」?想到这里他又笑 了。
既然闲着没事,就逗逗那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好了,这总比被那四个老头逼着照 料那个什么「弟妹」的好得多。
在等待二弟回谷的日子里,他暂时不会无聊了。
※※※
「妳见过丰小子了?」
夜里,连园爆出了惊叫声。
当莫语柔将马房之事说出后,四老惊讶万分,不敢相信他们两个人真的会「不 期而遇」。
「你们怎么没告诉我他不是个老头子?」她想起来还是觉得很丢脸,她红着脸 重复下午发生过的事。
四个老人家聚精会神地聆听着,深怕遗漏任何一句话。
「丰小子真的这么说?」东风惊奇道,他竟然会给语柔一个月的时间驯马?奇 哉!怪哉!
「妳有没有说妳是谁?」西火也猜不透,他以为宇文丰在发现她是女人后,会 转身就走。
「我告诉他我是来照顾马的,我还告诉他我的名字。」莫语柔照实回答,不晓 得说不说名字有什么差别,她不以为顶着客人的身分,宇文丰就会对她另眼相看。
「他不知道她是谁。」西火顶了顶南雷。
「他一定想不到两个人是同一个人。」北电也吃吃地笑着,四个老人顿时乐成 一团。
莫语柔完全不懂他们在笑什么,谁是谁?谁又破了例?她听得一头雾水。
「语柔!记住一件事。」东风神秘道。「暂时不要洩漏妳的身分。」
「为什么?」眼前这四对若有所思的眼睛实在是太诡异了,令她不得不提防。
「妳想要挫他的傲气,就要这么做。」西火诱惑道。
「接下来的事妳要自求多福,老爹们帮不了妳了。」西火替她打气,既然宇文 丰以为她只是个寻常仆役,他们就不能整天绕着她打转,以免洩了秘密。
当晚会议结束后,命运的齿轮也开始转动了……
※※※
第二天清晨,她一如往常地来到马房,却看见一脸惊恐的李伯。「李伯早。」 语柔含笑问好。
「语柔姑娘,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伯脸色苍白,因为昨晚谷主亲自下 了命令,以后照料「风」的事,全权交由莫语柔负责。
「喔!那件事啊!」她做出胸有成竹的表情。「是我说要在一个月内驯服『风 』的,谷主也答应了我的要求。」
「什么?」他不敢相信她会这么大胆,一个连马都没骑过的姑娘,竟妄想要在 一个月内驯服一匹烈马?
「李伯,你会帮我吧?」她期望地看着他。
这件事成功的机率就像他学刺绣一样小,但是面对莫语柔明亮的双眼,他只能 叹气了。
「要驯服马,首先要让马适应妳的存在,直到牠肯让妳接近牠后,才可能近牠 的身,替他做刷毛净身等贴身工作,等这些都不是问题后,最后骑不骑得上这匹马 ,又是一个未知的问题了。」
莫语柔了解这些程序后,开始执行第一步。
一整天,她就趴在马槽和「风」大眼瞪小眼的对望,不管牠如何踱步、喷气, 或咧嘴嘶鸣,莫语柔还是不为所动,仍然固执地守在原位,打定主意和牠耗上了。
吃饭时,她也捧着碗筷,蹲在马槽前,「风」吃着牠的马粮,她就吃自己的饭 菜。
到了晚上,一人一马都累惨了,可是仍然没有任何一方肯稍作退让。
「风」知道她不肯离开,因此放弃了示威的举动,但是依然不肯让语柔靠近牠 只要她一走近,牠马上又跳又踢,如果她只待在马槽前,牠则将她视若无物般的彻 底忽视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