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映晨叹口气,将失魂落魄的宇文丰拉过来,轻柔地说道:「大哥!还记得 我是京城人人头疼的月才子时,你为了怕我闯祸,故意走漏消息说我是雾谷之人吗 ?」
宇文丰抬眼,不甚有兴趣地听着。
「我以为是小哥想逼得我走投无路,然后再乖乖地回雾谷,我一直以为是小哥 做的,没想到却是你。」
宇文映晨笑了笑,坐下来继续道:「从小我就尊敬你,哦,不,应该说是怕你 ,你不常笑,一个眼神就可以让我动弹不得。可是我生病的时候,你却会在床边陪 着我,还会说故事哄我睡觉。」她陷入儿时的回忆之中,不觉甜甜一笑。「一直到 长大之后我才明白,你从不在言行中表现出关心的样子,知道我贪玩,你也是睁一 只眼闭一只眼的放我出谷;见我胡闹得太厉害,怕我受伤,才会走漏风声想让我有 借口回雾谷;即使在慕容山庄,你也是隐身其中,只在必要的时候才出手解危,你 这么做,何苦呢?」
「我是妳的大哥,理应如此。」他淡然说道。
「其实这与责任无关,你一直就是一个温柔的大哥,只是你什么都不说。」
「既然妳都懂,我又何必说。」
宇文映晨皱眉,无奈道:「大哥!我从小在雾谷长大,直到最近才弄懂你的人 ,你怎么能期待语柔姊姊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了解你呢?」
听到莫语柔的名字,宇文丰浑身一震,脸色顿时转为铁青。
「不管怎么说,都太迟了。」他苦笑,想起她眼眸中的恨意,和语气中的决裂 ,他知道一切都太迟了。
「为什么?」她不懂了,大嫂一直很爱大哥的,不是吗?
「她亲口告诉我——她恨我。」宇文丰苦涩地道。
他的话让宇文映晨张大了嘴巴,吃惊不已。「你说了什么话让语柔姊姊这么生 气?」
宇文丰略微转述在竹林所发生的一切。
宇文映晨听完后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道:「如果书桓敢这样对我,我一定会 放火烧了他的船,再偷光他所有的值钱东西,最后再补他一刀。」
她决定和大哥说清楚。「你为什么不对语柔姊姊说你在乎她?为什么不说你娶 她是因为你爱她?她是你妻子,又怀有你的孩子,你为什么不会学着对她说一些她 想听的话?」
说完,宇文映晨双手插腰,怒瞪自己的大哥。
「我说不出口。」
「大哥!」她大叫一声。「说出语柔姊姊想听的话,她就会回来,这是你唯一 的机会。」
「她到底想听什么?」
宇文映晨气得俏脸发白,再次庆幸狄书桓不是感情如此内敛之人,否则她会吐 血身亡。
「我叫书桓帮你!」
她拍胸膛保证,打算叫自己的夫君传授几招油嘴滑舌的功夫,好让大哥迎回妻 子。
※※※
接下来几天,狄书桓被自己的老婆踢出了房门,要他使尽全力传授宇文丰几招 「甜言蜜语」的功夫。
狄书桓教得辛苦,宇文丰听得也难受,直到有一天——他将狄书桓扔了出去。
他再也受不了了!
他想念莫语柔的笑声,想念她轻抚发丝时的俏丽模样,想念她甜美的声音,想 念她一切的一切……宇文丰虽然还不知道见到莫语柔时该说些什么,但是他渴望见 到她,渴望听到她的声音……再度骑上「风」,他头也不回地朝「欢喜镇」的方向 前去。
虽然不确定自己能否说出口,但他还是得嚐试,因为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度 过任何一个没有语柔的夜晚……
第九章
欢喜镇的镇口,立着一匹黑色骏马,马背上坐着一个器宇轩昂的男子。他 背对着夕阳,红光将他映照得耀眼无比,一人一马恍如天将神兵一样,璀璨夺目。
欢喜镇的镇民像见到老朋友似地一拥而上,一群人兴奋地围着他嘘寒问暖,真 诚欢迎他的到来。
「宇文谷主,你是来接语柔回去的?」素有热心肠之称的李大嫂笑开了脸。
「是,如果她还肯给我机会的话。」宇文丰翻身下马,以非常谦卑的语气回答 着。
众人惊呼一声,怎地一阵子不见,雾谷谷主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以前他老是半 天迸不出一个字儿来,连表情也是冷得像冬天的冰原一样,怎么现在却转性了?
「我就说嘛,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合,咱们做丈夫的就要忍着点,顶多被训 一顿就算了,对不对啊?」一个满脸胡须的汉子爽快地笑道,他的话惹得镇民们哄 堂大笑,宇文丰也扬起了嘴角。
「那你快点去找她吧!别让咱们碍着你。」李大嫂一声令下,人群立刻自动让 出一条通道。
「还不是时候。」宇文丰忽然开口,俊脸浮现出一丝窘态。
「怎么啦?小夫妻不是很久没见了?怎地不去见她?语柔一定也很惦记着你。 」李大嫂问道。
热情的镇民们因为他的一句话,再度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我是个不擅长表达感情的人,现在去了,也说不出她想听的话,还是等些日 子再说吧!」
镇民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最后还是李大嫂开了口:「既然如此,你今晚可有 地方住?」
宇文丰摇头,他根本没想到住的问题,现在经他们一提,才发现的确已到了傍 晚。
「如果谷主不嫌弃,就住我家吧!」铁匠老林热心地说道。
「谢谢你,那我就叨扰了。」
宇文丰牵着「风」,跟着老林的身后走去,忽地又回头对众人道:「我到镇上 之事,请各位暂时不要让语柔知道,等我想清楚了,自然会去找她。」
众人笑着齐点头,开始重新打量这个迥然不同的谷主,虽然他看起来还是很酷 、很有距离感,但是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在在都显示出他的改变。
他像是一个十多年不曾说话,忽然一开口就说个不停的人。他的冷漠像碎掉的 冰块一样迅速剥落,逐渐地露出了他真正的性情。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每个镇民都为他的改变感到欢喜不已。
※※※
小镇的生活极为规律,在林伯伯家吃了晚膳后,林伯伯一家人也准备就寝了。
宇文丰却是辗转难眠,最后,他决定出去走一走。俐落地开启窗户,他施展轻 功窜出了林家。
在月明星稀的夜色中,他很自然地走向语柔的家。
屋内仍留有一盏烛火,他屏息地贴向窗口,寻找着她的影子。
在晕黄的灯光下,他看见莫语柔了。
她正坐在椅子上,温柔地哼着小曲,双手极为轻柔地拍着隆起的肚子。
宇文丰的呼吸一窒,眼眶不自觉地湿润了。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男人?!他的 妻子怀有身孕,在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只能躲在窗外,近乎贪婪地用目光爱着她 。
他没有踏进屋内的勇气。
他的语柔,集热情与美丽于一身的女子,一个全心全意地爱着他的妻子,他却 伤透了她的心。
屋内的语柔浑然不觉有人在注视她,一只手仍然轻柔地放在肚子上,非常温柔 地对她体内的孩子说话:「今天是第七天了,你的爹爹还是没有来,不过你别伤心 ,他的顽固脾气不是一、两天就改得过来的,我相信他迟早会来的,我们要有耐心 一点,好吗?」
宇文丰一凛。她一直在等他吗?才想着,注意力又被她接下来的话语吸引住了 ——「你体内流着一半你那个顽固爹爹的血,为了预防你以后和他一样糟糕,娘决 定每天陪你说话,不管是喜、是悲,娘都会一件一件地说给你听。」
她沈思了一会儿,而后唇边漾出一朵笑靥。「其实我又怎么能怪你爹呢?我自 己的脾气也不好。我知道他是爱我的,但我气他什么都不说,宝宝,你以后可要记 得喔,将心情和所爱的人一起分享是一件最幸福的事了!不像你爹,他总是什么都 不说,连哄我开心也不会,你说,这是不是很糟糕?」
语柔伸手抹去眼泪,又继续说道:「爱他真的好辛苦,他沈默时我总会胡思乱 想,想到最后就会钻牛角尖,可是他还是像个蛤蚌,无论如何就是不肯多说一句话 。」
宇文丰听得癡了,动也不敢动一下。
屋内,语柔仍然继续说道:「东风老爹,也就是你爹的伯父,他告诉过我,你 爹小时因为亲眼目睹父母双亡,所以决定封闭自己,不允许自己拥有太多的感情, 我听到后就哭了,原来他并不是天生如此,而是害怕受伤。从那一刻起,我就更爱 你爹了。一直以来,我都试着想教他笑,教他有正常人的情绪,我要让当年那个悲 伤的小男孩忘了过去,我真的试了。」
莫语柔靠回椅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一直以为我的爱可以改变他……你 说娘是不是太天真了?我脾气不好,明知道他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却老逼着他 说出我想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