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是怎么逃出那栋阁楼的?自然是有人救了我。”茱儿凄凉一笑,要是可以,她宁愿当年就死在那场大火里,也好过现在的日子。“伟特是我母亲年轻时候的好朋友,那一晚他知道有事情会发生,连忙赶到城堡要警告我们,可是已经太迟了,妈妈死了,敌人也放火烧了房子。”
“你说的是伟特·史密斯?”兰斯洛蹙眉。他不就是那幅画的作者,能将丽丝的美完全呈现在画中的人!
“你也知道他?”茱儿在提到他时,声音中流露出不自觉的恐惧,兰斯洛注意到了,他握紧茱儿的手,再次为她打气。
“他伤害了你?”兰斯洛小心地猜测,他在那一场大火中救走了茱儿,抚养她长大的原因是什么?
“是我自己不好,从小到大学东西也学得不好……”茱儿苍白着脸解释,身子仍是不住地打颤,显然是想启什么可怕的回忆……“伟特叔叔肯将我抚养长大就很好了,他告诉我当年的一切,要我努力学习一切,都是为了要我为父母报仇。真的,他对我很好……”
“茱儿!告诉我,他是不是伤害过你?”她慌乱的样子让兰斯洛更加怀疑,这时候他一点也不想知道其它的事,只是想知道那个该死的伟特,是不是曾经伤害过她。
“没有……他没有……”茱儿不自在地辩解,双手却直觉地环住自己的身子。
兰斯洛心念一动,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就要解开茱儿的衣服,她吓得花容失色,但兰斯洛这次什么也顾不得了,他所在意的只有一件事……
“不要!”茱儿一声惊叫,衣服被兰斯洛硬生生撕裂开来,她为了方便包扎,已经换上兰斯洛为她买的无袖内衣,现在衣服被扯开后,身体上无数的伤痕顿时呈现在他眼前。
“该死的!”兰斯洛仔细一看,整个身体都有着无数的瘀血,有的深有的浅,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伤是长时间累积下来所造成的。
“那个该死的家伙竟然敢……”他现在只想杀人!现在他明白了,为什么茱儿对伟特有着无言的恐惧,这就是为什么他明明听到茱儿被打,她脸上却看不见任何的伤痕,全是因为那个该死的家伙打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旁人根本想不到她被如此伤害过。
“是我自己总是犯错……”茱儿双手环胸,面对兰斯洛可怕的怒气她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尽她所能的解释。“这些也不是伟特叔叔愿意的,他只是气我不够用心学习,他说这全是为了我好……”
“不要再说了!”兰斯洛低吼一声,将茱儿搂进怀中。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茱儿吓了好大一跳,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兰斯洛的怀抱。
他将头紧紧埋在茱儿纤细的颈项间,来掩饰心中的震撼,想着她这么多年来所受的苦,他的心就像被刺了一刀又一刀。他紧紧拥着茱儿,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才好。“兰斯洛……”茱儿小心地唤着他的名字,不明白兰斯洛在见到她的伤口后,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凶恶。当他扑过来的时候,她差点以为兰斯洛要伤害她,没想到他只是将自己紧搂在怀里,紧得几乎她无法呼吸…还有,不知道为什么,她的颈边有点湿湿的…“你哭了吗?”茱儿想了想,造成她颈项湿润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流泪了。
“你难道不知道指控一个男人软弱﹑流泪,和指控他性无能,是一样伤人的。”
兰斯洛知道自己脸红了,但他还是不肯将头抬起,正努力逼回自己眼角的泪水…兰斯洛自她身边退开,眼睛有点红红的,扯开一抹不好意思的笑。他靠回椅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人之间顿时沈默了,使得气氛有些尴尬。
最后是兰斯洛先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毯子,温柔地替茱儿披上,他重新坐回她的身边,小心地开口。“对不起,我太冲动了,只是……”
他抓抓头,迟疑下面的话要怎么开口。“其实我身上以前也有这样的伤痕,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几乎都快忘了有这一回事,所以今天我看到你身上的……瘀青时,才会这么激动,真对不起,吓到你了。”
茱儿垂下眼默不作声,但心里也受到了相当大的震撼……
※ ※ ※
“我是一个孤儿。我住的那家孤儿院的院长,是个很爱发脾气的人,他偶尔喜欢喝点小酒,喝多的时候就是我们受苦的时候,他会将他一切的怒气和不平都发泄在我们身上。我一开始不明白为什么,后来才知道因为他是个胆小鬼﹑是个失败者,所以只敢拿小孩子出气,因为他找不到其它的方式来发泄自己的怒气。”
“后来呢?”
“或许是我的身子长得快,当我长得比较高的时候。我就会抢走他手里的棍子,不让他打一些年纪比较小,还不会保护自己的孩子。”兰斯洛笑了笑,他记得有一次他愤怒地抢过棍子,也想让院长尝尝被人殴打的滋味,结果院长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哪有平日的威风。也是从那一次起,他痛恨所有只会欺负比自己弱小的人,更痛恨暴力。兰斯洛是第一次和别人谈论自己的身世,不知不觉也将自己的生活大略提了一下。如何变成卡迪罗家的养子﹑如何得到了亲情还有友情,变成一个很幸福的人。
茱儿像是被他的故事撼动了,只是凝视着他。
“茱儿。”兰斯洛再次握住她的手,诚恳道。“我今天说的,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我说这些并不是换取你的同情,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遇到了一群很棒的人,虽然过去我很痛苦,但是我重新站了起来,活得很好﹑很快乐,现在你遇见了我,我也会带给你这些快乐,我不会让其它人欺负你,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会将拳头打在你身上,你要相信我!”
兰斯洛激动地胀红了脸,不知不觉说了一堆自己听了都觉得怪恶心的话;但他是真心的,他是真的想保护她,不愿她再受任何伤害。
茱儿知道自己快要哭了出来,因为眼前的兰斯洛变得模糊不清,她的心里更是一团乱。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些,从小,伟特坚持自己是爱她的,但是他从来不会舍不得打她;只要她做得不够好,或是犯了错,打在她身上的拳头一次也没少过,但伟特还是口口声声地说爱她,还说这一切都是“爱之深﹑责之切”的缘故,长久下来,除了逐渐习惯身上的拳头外,她也没有其它的应对方式。
成为亚瑟的未婚妻是计划的一部分,他是一个彬彬有礼的绅士,从来不曾对她大声过,但他就是无法让自己对他产生依赖的感觉。而后兰斯洛出现了,他总是嘻嘻哈哈地像个孩子,在他们不算认识的时候,他就救了她好几次。但他也喜欢作弄她,更喜欢看她失去形象大吼大叫的样子,他也曾经对她失望﹑生气过,可是从来没有一次他真的伤害到她。
而现在,他又坐在自己的面前,握着她的手要她相信他,诚恳地说他会保护她,绝不让任何人伤害到她。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上天故意作弄她所开的玩笑,在她对人生几乎要放弃的时候,让兰斯洛闯进了她的生命……
“你……你不要对我那么好,其实……我很坏,我……伤害了很多人。”成串的泪从茱儿眼眶中滑下,她抽开手,承受不了他的温暖,他的真诚更显出了她的卑鄙,是她设计了“魔鬼马车”伤害了别人,还害他也受了伤……还有好多好多这类的事,她知道自己没资格接受兰斯洛的好。
“谁说的?你对我阴晴不定,装鬼吓我,全是为了想吓跑我,你从来不想伤害其它人的不是吗?还有那一夜的‘魔鬼马车’,你不想让无辜的镇民受伤害,所以决定自己当牺牲者,不是吗?还有,你虽然很气我,但是还是到地窖来救我……”
兰斯洛将哭得伤心不已的茱儿揽进怀中,说出她种种不合理的行为,想明白后全是因为她的不忍……她不想伤害其它的人。
“你……你真的这么认为?”茱儿哭得抽抽噎噎地,身子不停地颤动。
“当然是真的,你忘了要当神父的人是不能说谎的。”兰斯洛说笑,发现茱儿奇怪地瞪着他看,这才想起他早已承认了自己的身分……他根本不是什么神学院的学生,这辈子更不打算当神父。
“好吧!我是当不了神父,可是我刚刚说的话是很认真的。”他伸出手轻轻地擦去她的泪痕,温柔道:“感情这档事是不是真的很莫名其妙,我本来以为这是一个无聊透顶的任务,可是我却在这里遇到了你。”
“你接近我只是……只是为了‘魔鬼马车’……”兰斯洛的手最后停在她的脸颊,发烫的掌心传递着惊人的热力,茱儿被动地凝视着他专注的眼眸,整个人变得心慌意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