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这么多年来,你为什么要让我有‘你需要我’的这种错觉?”男子冷凝地开口,双眼的眸光降至最森冷的冰点。
“你……你不是……伊……”老人的瞳孔倏地大睁,还来不及说完话,男子已经用一只手罩住他的口鼻。他将一切的动作都计算得相当精确,从背面看来,就好像是他俯下身子低着头在听他说话。
“呜……”死亡的脚步近了,老人可以感觉得到。但是,他怎么也想不透对方会以这种方式接近他,真的是为了首领这个位置?
“带着疑问安眠吧!我只是照您教导的方式,取回属于我的东西。对于任何属于自己的,绝不该轻易松手,这是您教我的,父亲。”男子以低喃般的嗓音在老人的耳边诉说,看着老人眸中的焦距慢慢地涣散,才缓缓地松开手。
“您好好看着吧!我会让这个组织在我的领导下,走向它应有的结局。”他轻笑出声,伸出手,轻轻地掩上他瞪大的双眼。
“他走了。”男子回头,神色凝重地开口。
众人垂下头,十指交握在前,静静哀悼这位曾经名震意大利的黑手党教父。“老爷子最后的遗言是什么?”一名在黑手党担任重要干部的人开口问道。“他到底要谁接下一任的首领?”
“你们想知道他最后说了些什么?”他低垂的头抬起,在那张冷俊邪美的脸庞上,闪着诡谲的异彩。“在我们这个世界里,唯有最强的,才是活下去的那一个,这就是老爷子的意思。”
“伊斯少爷,难道说你不是老爷子心中内定的人选?”另一名男子提出困惑的问题,他们以为老爷子临终召见自己最喜欢的养子,就是要昭告所有人他就是接班者。“你们听仔细了,从现在开始有三个月时间,在所有的养子中谁可以握有实权,谁就会是下一任的接班人。”带着一贯的戏谑,他露出那抹让众生癡迷的笑。“这个消息一公佈,会出乱子的。”干部们语重心长地警告。
从古至今,悬空的权力宝座,总是会引起无止境的血腥和杀戮。
齐聚病房的几名黑手党干部也开始窃窃私语,在老教父的养子中,他们私心底最欣赏的就是伊斯﹒梅杰士,虽说伊斯在十年前已经离开西西里岛,但是和老教父间的关系一直没有断过,这一次他临终前召回伊斯,不就是为了要他继承吗?怎么现在又变成了有能力者就可以出面夺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伊斯少爷,或许不用公怖这个消息,大伙儿心中都明白你会是最适合的人选,我们相信只要你出面说明老爷子指定的人选是你,这样就可以顺利交换,如此也不会造成不必要的纷争。”
“在接班人之中,唯一可以和我竞争的人是谁?”他笑了,那是揉合了嘲弄和冷凝的残酷笑容。“是索瑞吧!他这么些年都跟在老爷子身边,你们居然没有一个人是站在他那边的?啧啧!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索瑞少爷他……”众人再度迟疑了,这十年之中,索瑞是唯一最接近老教父的人,黑手党里的确有一部分的人希望由他接下首领的位置。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他们直在弄不懂为什么伊斯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两个有着相同分量的人来角逐首领的位置,不管谁胜谁败,都会是一场战斗,那不但会是一场苦战,还是一场没有意义的浩劫。
“别说了!既然这是老爷子的遗言,我们谁也不能更动,去将消息公佈吧!你们先出去,让我和他再独处一下。”他疲惫地挥挥手道。
“是。”伊斯的命令向来都带有绝对的权威性。干部们的一个个离开了房间,关上门,将一室的寂静留给了这对感情深厚的养父子。
等到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他慢慢走回床边,看了看床上死去的老人,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成一抹弧度,从中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奇怪声音,像是哭泣,又像是在发笑,刺耳得让人浑身都感觉到不舒服。
“神所选定的,永远只有一个。”他喃喃自语,接着肩膀开始不停地上下耸动着,抬起头,不经意地看到了床头前的镜子,清楚地投射出他的倒影;那一张尊贵邪美的脸孔因为笑容而扭曲了原有的样子,不同色泽的眼睛流下的却是同样无声的泪水。
他在哭泣,同时也在不可抑制的发笑。
“伊斯……”他伸出手,像是怕碰坏什么似地轻轻向前,最后停在镜子的面前,用手指细细描绘镜子那一端的自己,发出轻不可闻的呓语:“经过了这么久,你的伤口,是不是还会隐隐作痛?”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他又笑了,双手环住自己不住地颤抖,笑得既疯狂又骇人。
是啊!他已经将所有的人都卷进了这场混战,他甚至可以嗅到风中传来的那股令人发颤的血腥气味,上帝!他已经等不及要投入这场风暴中了。
“一切如您所愿。”他弯下腰夸张地对床上老人的遗体行礼。“唯有最强者才会被留下,那么,您就躺在棺材里慢慢地欣赏这场戏吧!”
最后他重新将视线移回镜中的自己,笑得暧昧而畅快。“重逢的时问到了。”他,已经准备好了……
意大利﹒那不勒斯雨声和海浪声交奏成惊心动魄的乐章,即使是在那不勒斯这么多年了,晨星还是第一次遇到像今天这般恶劣的天气,倾盆大雨让她失去了外出的兴致,因此她只能无聊地瞪着窗口,伸出手指在凝结雾气的玻璃上涂鸦。
“在想什么?”一双手臂自她身后环住,温热的吻随即印在她耳边。
“想一些过去的事情。”晨星转过房子面对伊斯,探索他的眼。
虽然在一起生活了将近十年,自己更在一个月前成为伊斯的妻子,但她对眼前这个已经是她最亲密的男人还是有疑惑。伊斯从来没有谈过他的家庭、没有谈过他的过去。对她来说,伊斯﹒悔杰士仍旧是一团解不开的谜,或许他真的如他所说地爱她,但是,他还是将自己摒除在他的过去之外。
“关于你的过去,还是我的过去?”他亲暱地拨弄她的短发,懒洋洋地开口。“关于……算了,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晨星略带迟疑地咬咬下唇,偏过头改了口。
“那么,就等你确定想知道了再告诉我。”他始终是明白晨星的,明白她的忐忑、她的不安。正想开口说话,却从眼角看到了脸色凝重的疾风。
伊斯松开怀中的妻子,示意他的贴身护卫兼管家到楼上谈话,他从疾风的表情得知有事情发生,而且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
晨星望着伊斯的身影,她一直知道他有一个可以扛起所有困难、挑战一切危险的强壮肩膀,他几乎是不需要任何人的,独立而傲立,这样的男子爱她?或许,但这也是她始终不安的地方,伊斯或许爱她,但是他不需要她,他就像是一个太过完整的个体,并不需要任何人来弥补缺憾,那么,当他们之间连所谓的爱情也消退的那一天,两人之间剩下的会是什么呢?
晨星昏乱无比地放任思绪遊走,回过身子望向波涛汹湧的海洋,此刻她的心就像狂风暴雨一样急躁不安,她以一只手按压住胸口猛烈袭来的心悸,这一场暴风雨来得太不寻常,究竟,它想要传达什么样的讯息?
暴风雨让黑夜来得更快,当墙上的钟敲至第六响,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了。伊斯和疾风谁也没有从书房中走出,晨星独自在餐厅用完晚餐,举步走回楼上主卧室,放了一缸热水,最后带着茉莉的淡香回到床上。不知道是身体还是心理上的疲惫,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半梦半醒的时候,晨星感觉到有人在看她,她眨了眨眼睛,看见了端坐在另一端皮椅上的伊斯。房间内唯一点起的是落地窗前的小灯,在微黄的灯光下她看不清伊斯脸上的表情,只知道他坐在那里,似乎看了她好一会儿了。
“我把你吵醒了?”
“嗯。”她起身,赤脚走到他的身边。伊斯伸手将她轻轻一拉就扯进怀中。“你好香。”伊斯低笑出声,将头埋进她的颈项中,汲取她的温暖和清香。“发生了什么事?”虽然在昏暗中晨星看不到伊斯的表情,但是她知道今晚的他有点不同,他的身子紧绷,像是在压抑什么情绪。
“我明天会外出一趟,不确定要多久,但我会尽快赶回来。”他没有抬起头,一双手紧紧地扣住怀中的晨星,淡淡地开口。
“那么我呢?”怀中的娇躯一僵。晨星不敢相信他又要将自己撇下,她又气又伤心地想挣扎,却被伊斯的双臂紧紧扣在怀中。
“你明天一早就回香港。”伊斯平稳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