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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离,我算过你的生辰,你乃九月初九重阳日生,属至阳至刚之命;而秋水乃六月初六寒阴日生,刚好与你相佐互克,因此,我有一事求你。”凤雏深深看着飞离,费力地拉着他的手。

  “师父尽管吩咐,徒儿理当尽力,‘求’这一字,徒儿担不起。”飞离恭谨地道。

  握着凤离冰凉的手掌,他力聚丹田吐息催气,试着输些真气好延续凤离的性命。“倘若秋水捱不到十九,或是秋水在十九之前踏出我布的阵外,那么她能否续命就全靠你了。

  这是出于人父的私心,但仍盼你能成全。“凤雏意味深长地道,静待飞离的响应。”师父?“飞离瞬间明白尊师所求为何,陡地中断运输的真气,惊愕地问。

  “老夫没看错人,你果然知心。”凤离露出悠然一笑,赞赏地看着最钟爱的弟子。

  飞离不语,只是一径地沉默,低首反复深思。

  “你会好好待她吗?”凤雏拉紧他的手恳切地问。

  “徒儿以心盟誓,此生仅秋水一人。”飞离抬起眼端正的迎视他,对着地一手抚心起誓,语气中字字真切,不豫不迟疑。

  “好,很好。”得到了飞离的允誓后,凤雏感谢地合上眼,由飞离服侍他躺回床内。

  “师父,您要飞师弟答应您什么?”听了半天,韦庄还是不明白他两人在说些什么。

  “韦庄,秋水在十九前出阵会危及性命,为保万全,我已将秋水许给飞离,她若不到十九走出阵外,在她出阵后一刻也不能拖延,即刻替她与飞离主婚,则秋水还有机可续命。今日起飞离即是秋水的未婚夫婿,世上唯有飞离能与秋水至阴的命理相克,天若垂怜,如秋水无险,在秋水满十九后,你再择日帮老夫为他们主大婚。总之能护秋水的,只有飞离,你明白了吗?”凤雏眼底闪过一丝狡猾,细细地为韦庄解说,并要他谨记这椿攸关秋水性命的大事。

  “明白,但小姐她可愿与飞师弟……”韦庄知晓此事的重要性后,也同时考虑到秋水的意愿,虽说此举可能救秋水一命,但就不知她对这件亲事的看法。

  “韦庄,秋水对谁有心,难道老夫还看不出来吗?老夫只有秋水这一女儿,我会不顾她吗?对她的婚事,我自会照她的心意安排。而飞离恰巧是不二人选,不仅因飞离能护秋水,你这像块冰老是会冻死人的飞师弟,也早把心放在我家秋水身上了。”凤雏侧首细声地对韦庄说道,笑意溢于言表。

  “师父……”飞离冷冷地出声,俊脸又变回平时的冰冷样。

  “既是如此,徒儿定会在小姐满十九时代您老人家为她与飞师弟主婚,完成您的心愿。”韦庄一直悲愁的脸上终于有了淡淡的笑意,他郑重地对凤雏承诺。“飞离,秋水就交给你了。”凤雏拿出一只凤形的玉饰交至他的手上,再合上他的手。

  “为师恩、为私情,飞离定以命伴秋水。”飞离将玉饰拢在怀中,坚决地道。

  “韦庄,我去后,应城便交予秋水,她便是隐城之主。秋水体弱,你和飞离要领着师弟们善加为秋水分劳。”凤雏又对韦庄做最后的交代。

  “是。”

  “师父,小姐来了。”此时韩渥在堂外喊着。

  “出去吧,都在外头候着,我这老头不会占太多时间……还有,不许再跪我这老头也不许磕头。”凤雏吩咐时,不忘叮咛他们老让他心疼的举动。

  韦庄听着师命,合作地收回欲跪的身子,慢步走出房门,而飞离却是定立着不动,再三地审看凤雏许久,突地双膝落地,重重撞地叩首,弄得额破血流才起身告退。

  “飞离……”感明于他的心迹,凤雏深深长叹。

  飞离出了内堂,才走至正堂时,凌烟楼房门徐徐开放,一名身披素白罩袍的女子带着漫天的风雪轻步人内,堂内烛光闪闪,恰与飘入室内的雪花交映,一时室内骤亮,那女子一抬头便与止步的飞离打了个照面。

  飞离仔细盯着全身覆住素白衫袍,仅露出小小容颜的凤秋水,不能自己地低首看向她的芳容。

  秋水静伫在他面前,定定地与他互望着,她眼中有着悲痛和对他的情思,但也有着对自己命中定数的不甘。

  飘落在她头顶的霜雪人室后渐融为水,顺着她的发稍、眉角流淌,交错在她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雪。

  飞离抬起手,想拭去她脸上的水痕,跟在秋水身后的南熏嬷嬷却适时地出声。“小姐,老爷正等着呢。”

  飞离猛地握拳收回欲抚上她脸的手,向旁一退,让出路来。

  秋水知悉他的心意,感到一阵揪心,在南熏嬷嬷的催促下,她袅袅起步进人父亲房内。

  在秋水步人内堂不久后,凤雏溘然而去,秋水无声地淌着泪水,手中握着凤雏交付的城主印信,在凤雏身边长坐至天明。

  天宝四十三年冬,凤秋水继任为隐城城主。

  ※ ※ ※

  隐城在秋水与众位堂主力持经营下,四年之后,远胜凤雏在位时之富裕安泰。

  隐城能兴盛,城主秋水居首功。

  秋水自幼即被凤雏所设之阵式缚锁在深深的庭园里,身子孱弱的她不适合继承凤雏之绝技习武,遂改由书席授诗文,平日空索寂寥之时,便以钻研经书历法做为消遣,而她悟性奇高,凤雏与先生所教授之占卦、窥卜、阵法、兵学,均凌驾凤雏之上,并通音律、诗画、经书,继掌隐城后,内外大大小小指挥调度更胜凤雏在世,四大堂主在她麾下执守隐城更是如鱼得水。凤雏离世时,城内百姓原对继任的女子城主存有歧见,但不过一年,城民便对新城主大大改观,齐心侍主,奉若仙人。

  这年仲春,秋水正逢十八芳华,离凤雏所占的大限危期仅剩不到三个月。

  午后,芙蓉阁上琴音轻泄,琴声忽如高山飞瀑,澎湃激荡;忽而似松鸣柏涛,如泣如诉,在繁花锦簇的深院中荡漾回响。

  楚雀在桌前的小香炉里再添上芳馥的熏料,持着手绢,为正专注于抚琴,弹至兴起的秋水悄悄拭汗,突然琴音迸起,一丝长弦在秋水手中断裂,将秋水右手纤长的素指割得皮破,血渍飞纵,滴在琴上。

  秋水翻开掌指端详伤处,心中陡生不宁,楚雀则忙以手绢覆住她的手指为她止血。

  “崔儿,拿乾坤八卦来,我要占卦卜吉凶。”秋水睁亮了水眸看着断弦,她隐隐感到不安,忙对楚雀道。

  “小姐,您的手受伤了,先让雀儿替您上药。”楚雀按着她的伤处,想先去拿药为她敷伤。

  “弦断不祥,非吉兆,拿卦要紧,这点伤不碍事。”秋水细细瞧着弦断处,自楚雀手中伸回仍在淌血的手。

  “是。”楚雀只好依了她,匆匆去取来乾坤八卦盘,移开桌上那只断弦的琴,将它搁在秋水面前,而后又去找药箱。

  秋水凝神静气地占了一卦,看了卦象后,大惊失色。

  “小姐,这副卦怎么解?”楚雀坐在秋水身旁要帮她上药,但秋水紧握着双掌不让,两眼流连于怪异的卦盘,于是她也在一旁看着卦象,却始终不明其意。

  “风云起,江山变,天人始异动,如无防范,先人硕果伟业将不保。”秋水淡淡地开口道。

  “这卦……指的是咱们隐城还是外界?”知道秋水占卦以来从无失错预判过,楚雀听了她的话后也感到丝丝忧虑,着急地想问清秋水所措的不保为何?

  “皆有,你先召四位堂主前来,我有事要向他们交代。”秋水蹙着眉心,素掌抚着胸急速地喘息。

  “我马上去。”楚雀见状不对,忙奔出芙蓉阁命人去传。

  秋水惴惴不安地分析完卦义后,对于其中仍有一、二处未能解出,于是她又换了另一种方式来卜,希望能解出不明之处。但再卜之后却还是得到相同的卦象,一时之间不禁感到体内气血翻涌,阵阵寒意直逼心房而上。

  “小姐,四堂主到。”楚雀飞也似地回到她跟前,担心地瞧着她雪白的面容。

  四位堂主接到来人紧急传报,皆急急赶至芙蓉阁。

  韦庄初进阁内,就见妻子楚雀频频以眼神传达出事,遂忙不迭地开口。“小姐,出了什么事?”

  “召各位堂主前来,是因此卦。”秋水费力地自卦象中回神,抬手要他们坐下。

  “你又占卦了?”一看秋水面色惨白,飞离难掩心中的不舍,顾不得有外人在,出口便问。

  韦庄按着飞离的肩头,提醒他在人前与秋水的主仆身分,平定了心焦的飞离后,他才冷静地问:“小姐,卦象怎么说?”

  “天将变,大唐气数快尽,隐城有难。”秋水无力地靠着扶持她的楚雀,指着卦象道。

  “咱们隐城不与外界交流,大唐气数尽了也罢,怎么连隐城也会有难?”韦庄抚颚不解地问。大唐是大唐,隐城是隐城,而他们隐城又不属大唐,怎么他们也会因大唐而有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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