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让她全身而退,却又毁及右脸?
提及那场大火,丑奴儿的身体不禁一僵,过了好半晌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是两年前的那场大火造成的吗?”
她再次点点头。
“到底……”
见他还想再继续问下去,她连忙抬起一只手捂住他的口,眼神满是哀求的望著他。
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藉由失序的心跳让他明白她的惊恐,以阻止他继续深究下去。
“好吧,既然你不想提,那就算了。”他嘴里虽如是说著,心里却决意探究到底了。
由他眼中闪露的光芒,她清楚的知道他是在敷衍她,不过她并不担心,因为楚府的佣奴早就都汰换过了,所以他根本问不出什麽东西。
定了定心神後,她重新为他打理起服仪。
“奴儿,别忙了。”他捉住她忙碌的双手,强迫她专心的望著他。“不准你不理我,更不准你漠视我。”
丑奴儿扯扯嘴角,安抚的对他笑了笑。
“别敷衍我。我知道你在不高兴,你在气我。”
她垂下眼,摇头兼摇手否认他的指控。
“你有,你明明就有。”
她唯一的回应依旧是摇手否认。
“你虽然嘴里不说,脸上也不显露,可是我就是知道你心里不舒坦,所以在生著闷气,对不?”箝住她摇晃的手,不让她自欺欺人。
瞧她一脸的平静,好似没事人的样子,他本该感觉不出任何异样,可是不知道为什麽,他就是觉得她不开心。
而且没来由的,他的心情正因为她的不开心而跟著沉重起来。
丑奴儿意外的略微瞠大了眼。
他竟感觉得出来?!
她本以为自已已经掩饰得够好了,不料竟还是让他给看穿了!
为什麽?
婚前他总由她的沉默判定她的不开心,她则由他深沉的眸光窥探他的愠怒;婚後两人因为情绪互相牵动,所以只要其中一方不开心,另一方总能一眼就看穿。
可如今,她是个哑巴,不开口本就是正常的表现,至於心灵的相系,早随著情逝爱远而消蚀了。
“你的表情告诉我,我说对了。”
丑奴儿只是傻愣愣的直觑著他,没点头也没摇头。
“好奇怪,你什麽都不说,可是我竟然有种知道你在想些什麽、生什麽闷气的感觉。”楚殷扬攒眉喃道。“奴儿,你告诉我,这是为什麽?”
她在他身边伺候了两年,他从没有这种奇特的感觉,怎么才抱著她睡了一晚,就好像很多事情都变了样。楚殷扬疑惑的凝望她那双好似洞悉一切的乌眸。
她推了推他,指了指案上的纸笔。
知道她想以笔代替嘴巴,所以他就松开了她,让她坐到置放纸笔的案桌前,而他则紧贴著她坐下。
夫君先告诉奴儿,夫君认为奴儿因何而气?她停下笔,望著他,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的瞳眸。
“你在伤心,因为我今天早上恶劣的态度。”见她愣了下的眼神,他知道自己的感觉是对的,可是他并不因此感到开心,反而为她的难过感到心闷。“我说过,给我时间,我会适应的。虽然我不敢保证自己明天不会再让你给吓著,可是我保证不出七天,我绝对不会再被你给吓著。”
那夫君认为奴儿现在又在相心些什麽?
“你在想如何安抚我,如何压抑我心中的谜团,让我不对你产生好奇。”他眯起了眼,不让她有机会逃开他的注视。
夫君认为自己的感觉是对的?她眨也不眨的回视著他,让他看不透她真正的想法。
“很奇怪,这里告诉我感觉是错的,是做不得准的,可是……”他以食指指著自已的头,“这里却有个声音不断的对我说,我的感觉是对的,就算你否认,我的感觉还是对的。”拉著她的左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这儿正告诉我,你打算否认,对吧?”
既然不论奴儿的答案是什麽,夫君都相信自己的感觉,那奴儿又何必加以否认呢?缩回自己的手,对他柔柔一笑。
“你真的很聪明,为什麽我以前都没有发现呢?”明知她在闪躲他的问话,他不但不恼,反而被她的聪慧所吸引。因为她的慧黠,让她残缺的右脸看起来似乎不再那麽地碍眼。
奴儿其实很笨,夫君千万别因为奴儿识得一些简单的字就让奴儿给唬弄住了。
“一个真正笨的人是不会说自已笨的,只有想装笨的人才会故意说自己笨。不说这个了,我比较好奇的是你怎麽会识了,该不会是我那个据说才高八斗的亡妻教的吧?”
可以这麽说。丑奴儿回以模棱两可的答覆。
“除了写字以外,你可会作诗?”
会,但不好。
“绘画呢?”
不佳。
“弹琴?”
略懂皮毛。
“下棋?”
还可以。
楚殷扬忽然脸色一敛,拍桌喝道:“你真正的身分到底是什麽?一个丫环根本不可能具备琴棋书画这些技能。”
丑奴儿面不改色的应对著,一般的丫环或许不可能具备,可是诚如夫君刚刚所说,已逝的小姐是位才高八斗的才女,而奴儿跟在小姐身边已久,耳濡目染之下,自是习得一些皮毛,这有什麽好稀奇的?
见她神色自然,应答如流,他心中泛滥的疑团才没继续扩张。“是我大惊小怪了,希望你别介意。”话虽如此说著,他的眼中仍带著些许的怀疑。
是奴儿没解释清楚,莫怪夫君误会了。丑奴儿泛著笑,态度从容优雅。
“你说你会下棋,那咱们就来下一局吧!”
时间不早了,夫君该陪两位夫人去跟老爷、夫人请安了。
“那你呢?”
奴儿身分卑微又不懂礼数,怕恼了老爷、夫人,坏了气氛,所以还是不去得好。既然楚家二老不承认她是楚家媳妇,想必不会乐意见到她,她去了不过是自找难看罢了。
“不管你的出身为何,你现在都已经是楚家的媳妇了,不该再这麽畏畏缩缩的。至於礼数,没有人天生就会,大家都是学习来的,所以不懂就更要学,知道吗?”见她欲言又止的凌虐著自已可怜的唇瓣,他抚著她的睑,安抚的继续说道:“别怕,一会儿你只要跟著翎羽做,就不会有问题了。”
知道闪躲不了,她只得无奈的点点头,动手整理桌上的纸笔,准备和他一同出门。
“哼!”一步出房门的杜凌儿一见到对面的夏翎羽也同时推门而出时,立刻搬出後娘似的面孔斜睨著她。
“杜姊姊好。”尽管杜凌儿态度不善,夏翎羽依然和颜悦色的微微弯身跟她打著招呼。
“好,当然好了,倒是你……”杜凌儿一双骨碌碌大眼将夏翎羽全身扫射了一遍。
“气色看起来好像不怎麽好耶。”头一甩,鄙夷地继续说道:“也难怪了,好好的新婚之夜落得孤枕难眠,是令人难受了点。”
夏翎羽还来不及反应,楚殷扬冷厉的声音便破空而至,“少把你自己的感受影射到别人身上!”
杜凌儿和夏翎羽闻言立刻转向发声处,就见楚殷扬脸色难看的瞪著杜凌儿,而丑奴儿则垂著脸远远的跟在他的左後方。
“呵,瞧你脸色臭的,该不会是今早活见鬼了吧?”杜凌儿扬扬下巴,不甘示弱的反讽回去。
眼角馀光瞥见立在他斜後方的丑奴儿头垂得更低了,楚殷扬心中霎时涌现一股无明火。“姓杜的,你搞清楚,这里是楚家,不是你们杜家,你要是不懂得克制自已嚣张跋扈的气焰,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不客气?你倒说说你能对我怎麽个不客气法。”杜凌儿撇撇嘴,完全不把他的威胁放进眼里。
“我可以娶你,也可以休了你。”楚殷扬目光阴沉,眸中倏地闪过狠绝之色。他现在或许动不了她,但绝不会受制於她过久!
顶多一年半载,他绝对可以重振楚家声威并加以反扑,届时他绝对会让她为今日的恣意妄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休我?你敢吗?你要真那么有骨气,昨天你就不会同我拜堂成亲了。”杜凌儿目中无人的睨著他。
“楚大哥!”唯恐楚殷扬说出什麽难以收场的话来,夏翎羽赶忙出声阻止,“时间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去向公公、婆婆奉茶问安了?”
“哼!”眼一横,衣袖一挥,楚殷扬无视杜凌儿存在的越过她走向夏翎羽,体贴的扶起她的手,准备牵她一同离开。
“站住!姓楚的,你是不是睡胡涂了,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妻呀?”杜凌儿抿著唇,不悦的瞪著他扶著夏翎羽的那只手。
“啊!”杜凌儿话一出口,夏翎羽立刻抽离自己的手,“杜姊姊请息怒,是翎羽犯胡涂了。”为免他们再起冲突,夏翎羽忙将过错全往自己身上揽。“楚大哥,杜姊姊才是该和你并行的人,你牵扶错人了。”
望著夏翎羽哀求的眼神,心怜她的楚殷扬纵有再多的不愿,仍是妥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