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才走近社凌儿,手都还来不及伸出,她就抢白了。
“我杜凌儿又不是缺手断脚的,怎么好意思劳烦夫君呢?”无视他喷火的眼,杜凌儿迳自对丑奴儿吆喝道:“喂,丑八怪,你过来!对,就你,过来扶我。”
丑奴儿才听话的移动脚步,楚殷扬便低喝道:“奴儿,站住!别理她。”
丑奴儿一脸为难的光看看杜凌儿,再瞧瞧楚殷扬,两人都恶狠狠的瞪著她,让她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楚大哥,既然杜姊姊要奴儿妹妹帮忙,你就让她帮吧,别为难她了。”夏翎羽看不过去的帮腔道。
“你这个丑八怪聋了呀?还不快过来!”杜凌儿眼一瞪,语气更显不耐了。
丑奴儿咬了咬唇,不再去看楚殷扬,握著拳头听话的往杜凌儿走去,认分的牵扶著她的手。
“奴儿!”楚殷扬不敢置信的瞪著丑奴儿低垂的头颅。
“楚大哥!”夏翎羽伴著楚殷扬,不让他冲动行事,“时间不早了,公公、婆婆想必等得不耐烦了。”
“姓楚的,你是要过来和我一块儿走呢?还是打算自己去请安呢?”杜凌儿言下之意大有你不过来,那我就不去的威胁意味。
楚殷扬本想不理会杜凌儿的威胁,迳自甩头离去,可是在夏翎羽哀求的眼神下,他最後仍是屈服了。
“走吧!”勉为其难的走近离杜凌儿尚有一步远的地方,白了丑奴儿低垂的头顶一眼後,楚殷扬口气不善的喝令著。
楚家二老一见儿子领着新媳妇前来奉茶问安马上露出和蔼的笑容,可是当他们眼神一触及搀扶著杜凌儿的人竟然是丑奴儿时,愉悦的心情当场沉了下来,但是碍於儿子和媳妇都还在场,他们只得强忍不悦,继续挂著笑脸。
一旁的佣人立刻捧上托盘,预备让社凌儿向二老奉茶。
丑奴儿放下杜凌儿的手,接过托盘,递到她身前,好让她奉茶,不料她非但不端起茶杯,反倒说了句让楚家二老差点喷茶的话。
“你干嘛?干嘛这样看我!”杜凌儿鼓涨著颊,气恼的对丑奴儿咆哮,见她依然不收手,坚持将托盘置於她的跟前,她恼火的夺过托盘,转向夏翎羽道:“我没嫁过,你先来。”
杜凌儿无厘头的话让夏翎羽尴尬的直觑著托盘中的杯子,迟迟不敢端起。因为她要是端起茶杯行了礼,不就代表她曾经嫁过了吗?
“怎麽?原来你也不会呀!怪不得你刚刚要让我先走。”见夏翎羽不动,杜凌儿便自以为是的下了结论。
夏翎羽瞠大眼,她怎么也没料到自己的迟疑竟让杜凌儿扭曲成这样,只得硬著头皮端起杯子率先行礼了。
“姊姊,请。”行完礼,收了两个红包的夏翎羽恭敬的接过杜凌儿手中的托盘。
杜凌儿依照夏翎羽先前的步骤,先向楚老爷奉上一杯茶,动作虽然不如夏翎羽那般优雅,但样子倒是做出来了。
可就在楚老爷要端起茶杯欲就口时,不知怎么一回事,他竟滑了手,茶水泼了自己一身,而似乎早有警觉的杜凌儿已早一步退开,完全没受到波及。
“哎呀,快来人呀,赶紧拿布来。”一见意外发生,楚夫人忙凑向楚老爷,以手绢先为楚老爷擦拭著。“老爷,您没事吧?需不需要请大夫来诊治一下呢?”
“我没事,不需大惊小怪。”楚老爷皱著眉挥挥手。
楚殷扬走向前,迅速但仔细的环视了下楚老爷,确定他没事後,才对著楚夫人说道:“娘,依孩儿看,您还是先扶爹进去换件衣服,顺便检查一下是否烫著了。”
“是呀,婆婆,您还是快扶公公进去查看一下得好。”夏翎羽关心地附和。
“是啊,公公的身体要紧,奉茶这等小事礼数到就行了,不用太在意的。”杜凌儿就算不屑他们的大惊小怪,可为早早了结这种繁文褥节,她还是强迫自己装出一脸关心的表情,说著连自己听了都想吐的表面话。
“老爷,既然孩子们都这麽说了,我还是先扶你进去换件衣裳好了。”
“也好。”尽管没被热茶烫到,衣服终究是脏了,所以楚老爷便点点头站了起来。
目送父母亲离开後,楚殷扬倏地转向杜凌儿,神色复杂地望著她带著诡笑的表情。
乍见楚殷扬盯著自己,杜凌儿稍稍收敛了下得意的神采,再见他锐利的视线下移,若有所思的定在她的右手上,她僵了僵,随即以左手覆上右手,然後甩开头,不再理会他豹似的利眼。
“将军。”
随著将军二字一出,丑奴儿非但不见输了的懊恼,反倒像是大松了一口气似的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并在纸上写下,奴儿输了。
楚殷扬的脸上也不见胜利的喜悦,反到多了一抹深思。
要输不难,难在明明不会输,却输得自然,输得不露痕迹!
连续跟丑奴儿下了几盘棋,她虽然场场都输,楚殷扬却有种很奇妙的感觉,感觉她在让他,感觉她没有发挥实力应战。
虽然每盘棋他都嬴,却赢得惊险,赢得不易。
刚开始的时候,他的确很得意终於赢了她,可是连续几盘嬴下来,他不再兴奋莫名,开始定下心观察她,观察她的布局,观察她的战略,赫然发觉她有相当缜密的心思,所以每局棋总要耗上一、两个时辰才能有所胜负。
後来他甚至发现,每当他开始败退时,她的攻势便渐渐地缓下,防守线也逐渐疏散,可当他强势的时候,她便也渐渐强势起来,不让自已瞬间崩垮,而是慢慢消蚀,直至被他蚕食鲸吞为止。
就因为发现了这怪异的现象,他越赢就越不开心,因为他知道,他并不是真正的嬴了,因为她有所保留。
“我从不知道输还可以输得如此开心。”他一手撩起她披垂的发,现出她绝美的左脸,一手挑起她的下颔,望进她含笑的眼。“告诉我,为什么你输了不但不沮丧,反而还开心?”
奴儿输了,就代表夫君赢了。夫君嬴了,夫君开怀,奴儿自然也就开心。丑奴儿柔柔的眼神透著深深的情意。
“为了让我开怀,所以你故意放水,好让我赢你?”楚殷扬脸上挂著笑,可笑意却没能传进眼里。
夫君为何如此说呢?难道夫君对自己没信心吗?
“我对白已有信心,却怀疑你的用心。”这两年来,他虽对她诸多的越矩感到不满,可是他深知她的一切作为全是为他著想,但求他好,所以他才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她。
奴儿不懂。
“告诉我,在你的心里,我现在到底是主子还是夫婿?”成亲已经三天,她对他的态度却一如往常。
夫婿。
“你说你现在当我是夫婿?”见她点点头,他接著问:“那还没成亲以前呢?”婚前婚後一样的关切,一样的但求他好,倘若现在是夫婿,那是否意谓著她两年来都当他是夫婿一样的关怀著?
那是一个奴婢对主子该有的心态吗?
未成亲当然就不是夫婿罗。丑奴儿的回答状似无异,可实际上却大有文章。因为不是夫婿,并不代表就是主子呀!
“奴儿,我有没有说过你很聪明?”他知道她在逃避他的问题,却又逃得漂亮,逃得不露痕迹。
虽然他可以继续逼问,可是不知为什麽,他对她似乎越来越不忍,不忍为难她,不忍强迫她。
丑奴儿微笑地点点头。
丑奴儿嘴角的笑容让楚殷扬的心像被一阵春风拂过似的,感觉遍体舒畅,因而不禁暗忖:光是这种若有似无的浅笑便能令人如沐春风,不知当她真心的笑开时,将会如何撼动人心!
第五章
“奴儿!”
夜幕低垂,楚殷扬一踏进丑奴儿的房,见她拿著绣布刺绣,那娴静的模样让她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沉静之美,让他不由自主的朝她轻步靠近,由她身後环住了她,低首嗅闻她身上清淡的幽香。
成亲不过七日,他发现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每回一见到她,便会不由自主的想将她拥进怀中,让她身上的幽香笼罩自己的周身,舒缓一整日下来的疲惫。
丑奴儿微笑地向後轻靠,偎进他的怀中,让他阳刚的气息包围自己,把握难得的幸福。
“为什么背对著门口?”每回他进门,她总背对著他,是巧合?还是……
习惯。小手钻出缝隙,拿起桌上的笔写著。
自从他夜宿她的房後,文房四宝便成了桌上的必备之物。
“是吗?”
她点点头,但眼神黯了些,脸儿也微微的垂下。
“习惯是养成的,当初为什么选择背对而不正对门口呢?”尽管心中明白她是怕吓著进屋的人,他仍忍不住问道。
他心疼的抚上她带有瑕疵的右脸。
背对让我较有安全感。
在楚家,她一直是孤单一人的,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所以她习惯背对著别人,不去看别人鄙夷的眼,不去听别人的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