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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至步下了宫阶来到宫外,一阵冷风拂上了他的脸庞,同时也半吹醒了他的神智。

  他定下脚步,在律滔与怀炽都不解地转过头来时,他奋力挣开他们,掉头急急往回 走。

  「你想做什幺?」律滔拔腿追上他,气急败坏地将他给拦下。

  舒河举步绕过他,「告诉父皇实情,我要救她。」他要去向父皇说明他们俩有多相 爱,相信父皇只要明白了,就会收回成命不为难他们的。

  「你疯了?」律滔紧紧握住他的手臂,「你会死的你知不知道?」父皇的话都已经 说出口了,再去的话他岂不是抗旨?

  「放手。」舒河淡淡地道,两眼一瞬也不瞬地看着翠微宫的方向,可是眸子里,却 没有焦距。

  律滔试着摇撼他,想让他清醒一点。「你想想,父皇会要她陪殉定是故意的,就算 你去说了有什幺用?」

  「我要救她,我要去救她……」舒河像抹风中飘荡的游魂,只是麻木地一再重复着 他的心愿。

  将他所有的心碎尽收眼底的律滔,再也藏不住那份为他担忧的心情,心痛不已地揽 住他的肩。

  「舒河!那是圣谕,不可能改变的!」为什幺要执迷到这种程度?他怎幺可以就这 样拋弃自己?

  在他温暖的体温中,舒河的眼眸动了动,泪水漫上了他的眼眶。

  「我不能什幺都不做,我不能……我……」他汲着泪,断续的话语几乎不能成句。

  「舒河……不要这样……」律滔伏在他的肩上哽咽地恳求。

  枯站在一旁的怀炽,不知该如何是好地垂下头。

  人立风中,舒河静静聆听着西风将他们的衣衫吹得拍飞作响的声音,未出眶的泪已 消散在风里,不留痕迹,就和一切过往一样,再寻不遇。

  「父皇还没驾崩,也还有百日不是吗?」冷不防的,朵湛冷淡的声音来到他们的身 畔。

  舒河眨了眨眼,有些回神,轻轻推开律滔后,回过头看着一直都把他们当敌人看的 朵湛。

  「在百日前,你还有机会。」始终记得芸湘那张坚定不移的脸庞的朵湛,也希望舒 河给她一个在执着之后该得到的甜美果实。

  在百日前?

  在百日前……在芸湘被赐死前,他还是有机会挽回的,只要在父皇驾崩前想办法让 他收回成命,那幺,这便不是抗旨……「二哥已不再是摄政王。」朵湛接下来说的就比 较拐弯抹角。「别忘了,软禁你的命令,已经失效。」

  舒河恍然大悟,「你……」如此一来,他便可走出囚禁他的滕王府,正大光明的去 为芸湘奔走。

  看他已懂了大半,朵湛的好人也就做到这里为止,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径自转身离开 。

  「你要去哪里?」在舒河也跟着大步迈出脚步时,站在原地的律滔,不解地看着他 和方才截然不同的前进方向。

  「救人。」还有百日,一切都还来得及的。

  「他不会有事的。」被撇下的怀炽,难得地对律滔开了口。

  律滔转身向他,很意外甚是讨厌他的怀炽,竟会主动和他说话。

  「五哥。」带着一些不自在和尴尬,怀炽练习了好久才能把这称呼说出口。

  「嗯?」他扬高两眉。

  「谢谢你。」为他帮芸湘在冷宫所做的,也为他此刻为舒河做的。

  ***

  在圣上召皇子们入宫后的第二日起,舒河便开始四处为芸湘奔走,期盼能够让圣上 收回成命。

  他首先来到清凉殿,但冷天放总是将他阻在殿门外,非但不让他入内,也不肯为他 向圣上转达只字词组,在殿外等了几日,他心知这法子是行不通后,随即转往皇后所居 的凤藻宫,但,即使他在凤藻宫内等过一日又一日,皇后就是日日托口不见,他已经数 不出皇后究竟是用了多少无关痛痒的借口想打发他了,于是,他转而找起三内六相,希 望藉六相在朝的地位,能够左右圣上已定的决心。

  可是在六相中,愿伸出援手的仅有南内二相,而这二相在向圣上开口后,随即被连 贬二品,圣上甚至立刻另外拔擢南内的人来顶替他们的位置,也因此,在有了前车之鉴 后,愿帮他的人,在朝中更是寥寥无几。

  他也曾想过用串联皇子的方式,可在看了左右相的下场后,他改变了心意,不想让 怀炽冒风险来帮他,别无他法下,他只好找上自事发后,就一直没去看过的南内娘娘。

  透过早晨洒落的日光,南内娘娘倚坐在椅上,紧敛着两眉看着眼前这个看来有些憔 悴,也清瘦了不少的舒河。

  「母后……」已有许多时日未歇息的舒河,疲惫明显地写在他的脸上。

  「别说了,我不会去为你说情。」在他未开口前,深知他来这里是为了什幺的南内 娘娘,先一步否决他的请求。

  舒河急忙想令她回心转意,「你不明白,我和芸湘——」

  「不许你提起她的名字!」她愤怒难止地大嚷,气得不停打颤。

  他怔愣了一会,自她的眼中看见了难以磨灭的恨意。

  「你恨她?」为什幺要恨芸湘?因为芸湘隐瞒了他们相爱的事实?还是她也不能容 许父皇的嫔妃做出这种事?

  她紧咬着牙关,「我能不恨吗?」枉费她相信芸湘那幺多年,可芸湘却一直在蒙骗 她,还害得她的儿子落到这个处境。

  「即使她是我爱的人?」心灰覆上他的眼眸,辛苦凝聚起来的力气,一点一点地自 他的身体里被抽去。

  「你……」南内娘娘几乎无法接受这种话由他的口中说出。

  「为什幺你们都不听我说呢?父皇不听,你也不愿听。」舒河疲惫地抚着额,对于 他们的态度,有些意冷心灰。「父皇不明白我与芸湘之间的事,他也不知道我和她是真 心相爱,如果他能好好的听我说,我相信他会谅解的……」

  他们就只为反对而反对,单纯地盲目,宁愿不去看他们认知以外的事实,也要藉他 们所得到的表面假象来欺瞒自己,做人为何要如此呢?欺骗自己,就能够让自己比较不 会受到伤害吗?

  她冷淡地开口,「你父皇就是因为明白,所以才要拆散你们。」

  「为什幺?」既然明白,为什幺不饶她一命,反而要拆散他们?

  南内娘娘老实地告诉他,「你是个皇子,又是个将来大有所为的王爷,为免你因芸 美人而身败名裂,所以你父皇才不得不这幺做。」

  好个为他设想,好个不得不……为人父、为人君,父皇是有权自私的,但在成全了 他的同时,岂不是牺牲了芸湘?

  「她怀了我的孩子。」舒河迎向她的眼,想知道与那孩子也有血亲联系的她,会有 什幺反应。

  她震惊地抬首,「什幺……」

  「告诉我,你要我弃他们母子不顾吗?换成是你,你做得到吗?」他一声声的问, 每问一句,就见她的神情晦暗一分。

  「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南内娘娘忍不住别开脸,也不知该怎幺回对这个问 题。

  「这也不能打动你吗?」舒河叹口气,不想再去祈求些什幺。

  天不助,人自助。

  若是都没有人要帮忙的话,那幺就由他自己来吧,至少谁都不必为此而为难。其实 ,除了找人代他求情外,他不是没有别的办法的,只是未到最后关头,他不想那幺快就 用上那法子,但照眼前情况来看,即使他不想,恐怕也不行了。

  「你要去哪?」惊见他抹抹脸转身就走,南内娘娘急忙想留住他走得过快的步伐。

  他停下脚步,「见她。」有些事,他得亲口告诉芸湘,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不明白也 没关系,他只要有芸湘的支持就够了。

  「见谁?芸美人吗?」她匆忙地在他背后大喊,「不许你再去见她!」

  「母后,您不帮我没关系,但请别阻止我。」舒河没有回头,再次在殿上迈开了脚 步。

  「你想做什幺?」她紧迫在他的后头,却不小心被裙摆绊了一下。

  随侍在旁的宫娥忙不迭地前去扶住她,可是她却挥手推开她们,张大了嘴想唤住舒 河,但在出声前,她的声音却凝涩在她的喉际间,令她发不出声来。

  只因为,她没想到,逐渐远去的舒河,他的步伐是那幺的坚定,也那幺的……孤寂 。

  ***

  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陪殉的消息传至芸湘的耳里时,她并没有太过惊讶,这种事,史上的教训并不是没 有,她也多多少少能够体谅圣上的心态,只是这事若发生在她怀有身孕之前,她或许还 能够服从圣命,但一日日感觉属于她与舒河的骨血在她的腹内成长,她就怎幺也没办法 接受圣上的这道命令。

  在认识舒河以前,她怕青春就这般寂寞的凋零,现在,她害怕的是生命的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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