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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海……」怀炽的眼眸一转,马上知道是谁做的好事。

  冷天海咽了咽口水,忙不迭地站到风淮的身后寻找避风港。

  「是我叫他照办的。」风淮搁下手里的茶盅,直接走到他的面前以指弹着他的额际 ,反而先来找他兴师问罪。

  怀炽抚着被弹红的额际,怎么也猜不出风淮会跑来找他的原因。

  「你在朝中想斗垮谁我不管,可是我告诉你,要有分寸,别老耍些卑鄙的手段。」 风淮边说边以指敲着他的头,「咱们天朝,就是被你们这些分党分派的人给弄得乌烟瘴 气的,而你的婚姻,也是被毁在这上头。」

  怀炽挥开他的手,「你是来念经的?」

  「我是来劝你的。」风淮说着说着拉了张椅子坐至他的身边。

  「劝我什么?」现在除了堤邑的事外,他什么都不想听,而那些朝事,他也都不想 搭理。

  「在你想处理国事前,先把你自己的家事处理好。」风淮也认为他的当务之急就是 先解决他们夫妻之间的问题。「看看你,为了件家事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象话吗? 」

  「我已经尽力了……」怀炽苦苦撑持着意志力几乎快崩溃了,他两手插进浓密的发 里痛苦地低喃,「可是,她不说话,她就是不肯对我说句话,她用她的沉默来惩罚我… …」

  从那日堤邑请求他休妻,而他不允之后,堤邑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从不知道,沉默是一种多可怕而又痛苦的酷刑,这屋子,往日是充满欢声笑语的 ,可是自她沉默之后,整座府邸突然变得广阔而又空洞,即使她就近在他的身边,可是 她的眼底没有他,她的声音里也没有她,她简直就像是不存在似的,若不是她还有气息 ,他会以为他的仙子早就拿着羽衣回到天上去了,但她虽是没有远走,她却只留下了一 个躯壳,真正的她,早已不在。

  「你被她伤得很深?」看着他的模样,心疼么弟的风淮满是舍不得。

  怀炽紧闭着眼。他被伤得很深吗?不,他是早以为他在旋死旋生的痛苦中,已经死 过了好几回,可是,没有人逼他,一切都是他自招、自找的,在某方面,他也在惩罚着 自己。

  风淮叹息地伸手揉揉他的发,「你在斗垮辛无疚前,就该先考虑到弟媳的。」早知 如此,何必当初呢?弄得两个人都心伤的下场,而他们这些外人,又全然帮不上什么忙 。

  「六哥。」怀炽抬起头来,眼中忽地变得焕亮,「你可以帮我吗?」他必需求援, 他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失去堤邑。

  「帮你什么?」

  怀炽紧握着他的手,「去父皇面前美言几句,想办法让辛无疚的功名恢复至五品以 上。」只要能再让堤邑一展眉头,或是开口说句话,他愿意把已打倒的敌人扶站起来, 他愿意背叛南内的意愿再去树立同一个政敌。

  风淮头痛地抚着额,「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这种事,就算是他利用关系,或 是在父皇面前用尽法子的请求,谁也没办法做到。

  「不然就想办法把辛无疚调回京兆腹地,做个太尉或是县官也好,别再让他继续被 远贬,这样,堤邑若是想见她的爹娘,也较方便。」第一计不行,怀炽还有第二计,就 盼这下下策,能够对提邑起一些作用。

  「这个我是可以想办法。」他勉为其难地点点头,但不放心地丢出一个疑问,「不 过,辛无疚愿意见她吗?而她又有法子去面对辛无疚吗?」

  「我不知道……」说到这点,怀炽也无半分把握,「但不管怎么说,这总是个办法 。」现在,任什么也敲打不进堤邑的心,或许亲情这一招,可以让堤邑已冰封的芳心融 化。

  风淮犹豫地搔搔发,「老实说,这种作法我有点担心。」不该答应得太快的,刚才 他该先考虑到一些意外的后果。

  「担心什么?」既能消灭一些辛无疚对他的恨,又能让堤邑重拾笑颜,他认为这是 再两全其美不过的法子。

  「我担心辛无疚在恢复功名后,会心怀怨愤而对你做出什么事来。」他太不了解辛 无疚了,辛无疚才不是打不还手的那种人,辛无疚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那种小人,万 一把辛无疚弄回来,说不定辛无疚的首件要事就是对怀炽一报还一报。

  怀炽一睑的莫可奈何,「我管不了那么多……」现下,能走一步就是一步,至于是 不是险途,他无法选。

  风淮也只能拍拍他的头安慰。

  「六哥。」望着桌上飘摇不定的烛火,怀炽幽幽的问:「你爱过吗?」

  「不曾。」

  怀炽仰首看着他,「那你懂得什么是爱吗?」

  「我想,」风淮的眼中抹上了一份深思,「或许等时候到了我就会懂。」

  他低低轻喃,「等时候到了……」

  时候到了?他的时候已经到了吗?

  爱究竟是什么?是痛、是伤、不舍、喜悦、还是毫无止境的相思?或许都有都是, 也或许他早就已经经历过爱的种种了,只是身在其中的他毫无所觉,并不断地否认这得 来简单的感情,就是爱,所以,他才轻易推送走了那曾经握在手上的爱。

  「我要走了,我还得去找独孤冉的麻烦。」风淮关爱地拍拍他的脸颊,「对了,你 也要对独孤冉小心点。」

  他悠忽的眼神定了下来,有丝怔愕。

  「独孤冉?」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这个人了,怎么会突然提到他?

  「我之所以会去查他派人行剌野焰的事,主要是为了两个人。」风淮的脸色变得很 阴森,「本来只是律滔私底下为了东内而叫我去审的,偏偏你跟独孤冉也在私底下暗斗 ,结果你们这些兄弟所结的梁子却得由我去拆。」

  「我哪有暗斗什么?」他赖皮地耸耸肩,一如以往地,对于他曾做过的斗争或是手 段,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倒头打他一耙,将他行刺野焰的事密告到我这里来,还弄得 全朝皆知吗?」他老早就把一切都查得清清楚楚了。

  「谁教他要行刺八哥?」怀炽淡淡冷哼,看在风淮溺爱他的份上,也不怕风淮会找 他算帐。「我这是替咱们兄弟出一口气。」

  风淮两眼瞇成一条窄缝,「你敢说除开是为了野焰外,你没有别的私心?」他老早 就知道这个么弟会特意去卯上独孤冉,提邑才是真正的主因。

  他坦坦地承认,「我有。」他对独孤冉的敌意再明白不过,也同样视他为大敌。

  「听六哥的话,在我办完独孤冉之前暂时离他这一点,也别再去招惹他。」风淮边 走边向他叮咛,就怕他在不知不觉间又去惹了那个心胸狭隘的独孤冉。

  「嗯。」他闷声地应着,起身送风淮至门边。

  「天海。」风淮临走前不忘指着冷天海的鼻尖警告,「看好他,别再让他这么糟蹋 自己,下回我来时,要是没看到个有点人样的小弟,你的麻烦就大了。」

  「是……」

  ☆☆☆

  无论她将他隔得多远,也不管他有多么的忙碌,总是在黑夜来临前去探看提邑,并 与她一块用膳的怀炽,今日因风淮造访的缘故,晚了些来到堤邑的屋里,方才想开门而 入,却差点迎面撞着端着膳食出来的润儿。

  伸手扶稳润儿后,怀炽低首看着文风未动的晚膳,「她没吃?」

  润儿神色黯然地朝他摇首。

  怀炽的眉心不禁纠结起来。近来堤邑愈吃愈少了,有时她甚至是什么也不吃,他真 怕,因他不肯放她走的缘故,她会继在以沉默抗议之后,再对他来个绝食,他无法就这 样看她一日日的消瘦下去。

  「今日她有开口说话吗?」他伸手接过润儿手中的托盘,打算待会由他自己去劝劝 她开口吃饭。

  「都没有……」润儿眼底盛满了哀伤,跪倒在地的向他恳求,「王爷,你放手吧, 让小姐走吧。」再让小姐待在这里,她真不知小姐会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样。

  怀炽沉默了许久后,难以忍受地别过眼,「我办不到……」

  近来,他极度怀念堤邑的每一次凝眸,她眼里含着盈盈的笑意仰望他的姿态,那曾 经凝固在他心头,却因不加珍爱的浅浅侧影,早已在她的面容上再寻不遇,可是,如今 却印像极深地烙在他的心坎上。

  他走入屋内看着坐在吉边抬首仰看天边月儿的提邑,沐浴在月光下的她,乌黑的长 发技泄在她的身后,她垂倚在窗棂边的皓腕上,挂着一只从前他赠与她的玉钏儿。

  吸收了月色的虹泽后,玉钏儿流丽光彩,可是玉钏儿的主人,却再也不是初戴上它 时的丰润红艳的桃花仙子了,她变成了一株苍白的莲,像一株被迫在不属于她的土里扎 根,而无法回到温暖水泽里的莲上想到这花样的人儿是因他如此,庞大的罪恶感便像柄 利刃,不断刺向他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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