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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底已经够呕的野焰,当下把十指扳得咯咯作响,恨不能把这个也认为他是女人的冷沧浪人头扭下来。

  冷沧浪不为所动地迎上他凶狠的目光,怎么,想打架?」

  他粗鲁地扬掌一推,「去,跟你这种文弱书生动手?本元帅不屑!」虽然冷沧浪并不真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过身手本事都挺差的他,还是被众人归类为需要受到保护的军师。

  〔不屑?你知不知道你的脾气很怀?」冷沧浪一手用力频戳着他的胸口,一开骂起来就没完没了。「天之骄子的脾气也不改一改,每回一被人说到长相你就去跟别人杠,你到底还记不记得你要一统西戎的这件事?你怎么就这么容易受激?说来说去,都怪刺王当年没好好教导你,所以才会把你给宠壤成这副德行—.」

  野焰紧咬着牙,几乎把一口牙给咬碎。

  天之骄子?宠坏他?当年在北狄的时候,他差点被那个冷血二哥给磨去半条命,他还不够受苦受难吗?

  他会在一提到铁勒时就翻脸不是没有原因的,只因那些烙印在他心头的陈年往事,即使是现在想来,都还是深宵寐影里一直纠扰着他的梦魇。

  那个从他十岁起就接管教育他的二哥铁勒,才没有因为他长了这么一张古怪的脸,或因为是亲兄弟的关系,血液就不会那么冷。他永远都记得,在他头一天抵达北狄时,铁勒便将还是个孩子的他丢下山崖,说什么他若能在净是虫蛇野兽的谷底爬上来自保,那么铁勒就愿意照父皇的命令教养他,若是爬不上来,那么将来他横竖也成不了什么大器,不如就死在谷底算了,根本就对他没有丝毫手足之情。

  在他跌断了一双腿,单靠着自己的两手自谷底爬上来时,铁勒并没有对他另眼看待,反之待他更为残冷,让他日日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够地在荒野里,像个蛮子一样茹毛饮血地讨生活,将他一颗温柔的心摧残得几近破碎,醒着梦着,都只求上苍能留他一条命回京兆,大难不死地活着走出那个炼狱。

  不知道又踩到野焰心头痛处的冷沧浪,见他低垂着头,便以为他是心虚,更是一骨碌地继续朝他开骂。

  「都那么多年了,到现在你还是不知要检讨一自己的性格。你想,圣上为何封刺王为镇国大将军、封震王为辅国大将军,却偏偏只封你为骠骑大将军?还不都是因为你血气方刚定不下心来,外加还有这种蛮牛性子,所以圣上才不敢让你辅佐国事,只敢把你远放到西戎打天下。说白了,你的功用也只有为圣上扩展版图而已!」

  野焰自牙中迸出一句.!「难怪小东西会想砍你……」

  眼看野焰的脸色已然变天,冷眼旁观的花间佐连忙抱头想找地方藏躲。而终于发现自己说错话的冷沧浪,则不急着躲,只是赶在野焰爆炸之前快手快脚地来到个设的坛位之前,捧着野焰娘亲玉镜娘娘的牌位,唱作俱佳地哭诉了起来。

  「贵妃娘娘,你真是命苦哪,居然生了个这么不中用,又爱迁怒属下、施虐于属下的皇子,你在下头一定是死不瞑目是不是?」

  「冷、沧、浪!」他阴沉地咆哮,掩不住愤意的嘶吼声几欲把在场的人耳鼓震破。

  「想虐杀朝中大臣吗?」冷沧浪不慌不忙地将牌位拿到胸前当作护身符,「当心娘娘知道后会不能成佛喔。」

  「你、你……」拳头已经抵达冷沧浪眉心之前的野焰,看在娘亲的面子上,硬是强迫自己把那口气给咽回去,用力地把怒火暗忍下来,气岔地瞪视着他频频急促换息。

  他得逞地咧笑着白牙,「气死自己是没好处的。」他能够这么大摇大摆和嚣张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懂得怎么踩别人的弱点。

  花间佐拚命擦着冷汗,边在心底提醒自己千万不能跟冷沧浪那种人为敌。

  此刻在他眼中的画面,就是一个驯狮人和一头火爆狮子对峙的情形,而那个跩得二五八万的驯狮人,没事就踩一踩那头已经气爆得快出柙的怒狮,一点也不管那头狮子要是抓起狂来,会伤了多少无辜。

  「不要每次惹毛了我就把我娘的牌位请出来!」野焰气得豁出去了,一把抢过牌位后就四处去找他的大刀,「我忍你够久了,就算小东西她不砍,今天我也非砍了你不可!」

  冷沧浪有恃无恐地抬高了下巴,「哼,我身负皇命,普天之下,除了皇上谁也动不了我!」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大刀从冷沧浪的身旁掠过,一刀将材质坚硬的书案给劈成整齐的两半。

  「王爷,你冷静点!」无奈到极点的花间佐只好出面调停,两手奋力架住准备逞凶的野焰。「军师说得对,冷家的人是动不得的!」

  冷沧浪反而很不领情,「你最好别劝他,否则等一下自身难保的人就换成你了。」还那么不会看苗头,哼,待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啊?」不明就里的花间住连忙咽了咽口水。

  野焰目露凶光地回过头来二你刚才说冷家的人是动不得的?那你的意思就是皇家的人就可以犯吗?」

  「王……王爷..」哇啊,殃及池鱼啦!

  「够了。」冷沧浪两手擦着腰,「看,不过是激激你而已,你就气得跳上跳下的,这代表你的修性还是差得很远。」

  野焰直直轰在他耳际,「有你这种人在身边,谁的修性能够好?」牙尖嘴利的,又杀人不带血,是圣人才不会被他给逼疯。

  「我会这么效还不都是为了你?」凶人的他还乱委屈一把的。「我总要代你去看那些你总是不愿去正视的问题。」

  「我哪有什么问题?」他懒得去理冷沧浪那些总是能够把他气得半死,却又能说得冠冕堂皇的理由。

  「铁勒。」冷沧浪徐徐投下一颗大石。

  像被扎伤了耳似地,在这名字窜进耳底时,一缕疼痛缓缓地从他耳边爬进来,而后迅速扩散,漫盖了他心中的滚滚怒涛,令他紧屏着呼吸沉定下心头所有的意绪。

  他叹了口气,「你总是因他而自卑。」明明他就是统领一方的王者,为何他老是认为自己比不上铁勒呢?

  「我没有!」彷佛被看穿了心事,极度不愿承认又想掩饰,使得野焰不自觉地咆叫出声。

  「不论你愿不愿意,总有天你都要面对铁勒。」冷沧浪早被他吼得很习惯,依旧不检脸色,也不畏怒颜地继续把他老不肯回头看的黑暗面,给持到他的面前来正视。「现在你或许可以逃避现实,但往后呢?往后雄狮大军若是为了东内而对上铁勒的北狄大军呢?你也打算逃避吗?」

  「我没有……」似是吼得力竭了,也没有一丝气力再辩驳,野焰紧按着胸口直摇首,「我没有逃避他……」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他不愿承认,他不愿向自己认输,更不愿告诉自己、心中的确是有个铁勒造成的阴影。

  一直以来,雄才大略、神武英勇的铁勒,在他的心底总是那么地耀眼璀璨,彷佛是开天辟地以来,唯一能够无所不能地睥睨天下的神祇再世。从认识铁勒的那一日起,他就像只被断了翅困囿在地的飞龙,无论他再怎么做,他就是比不上兄长,永远也不能展翅飞翔于另一片没有铁勒的天空。

  离开了铁勒来到西戎后,他的心并没有变得更开阔自由,因为他就如一名只能往前行不能后退的登山者,再怎么攀,前头就是还有*座山在等待箸他,只要他在沙场上建立下了功迹,更快地,他的双耳便会听闻到铁勒又在北狄拿下了多少疆域,于是,他一山又一山地攀着,期待有朝一日能够赶上铁勒的脚步,有一日,能和铁勒并肩站在一起。

  可是铁勒却不等他。

  小时候,铁勒不等他长大,就径自走了那么远让他追不上;现在,铁勒的地位愈来愈高了,手拥半片天下,就待晋位为太子,而他,却还是待在西戎的这片荒漠里闪躲着自己心中的强敌,不知该如何迎头赶上。

  到底他该怎么做,他才能得到铁勒一个肯定的眼神?

  「野焰?」

  「我很想证明给他看……」野焰在唇边喃喃低语,压抑的音律几细不可闻。

  「在你证明给他看之前,就先拿下伏罗来证明给我看吧。」可是冷沧浪还是听见了,一手拍按着他的肩头鼓励箸,「别再磨磨蹭蹭了,这场战役你是可以拖上三年五载的,可是一日不拿下它,你就一日没有筹码去和铁勒的北狄大军搏,没有你的后援,你是希望眼见律滔在太子之争中,因为你的缘故而败给西内吗?眼下的你,或许是认为自己已输给铁勒,但东内却未必会输给西内呀。」

  许久,在帐内的人皆以为野焰就消失在这片沉默里时,他却缓缓地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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