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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将酒杯里的冰块摇得叮当作响,「你说呢?」熟知两极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的霍飞卿,在提供八卦给他们听前,聪明地选择了打起太极拳。

  「我听说,小唐是在一年多前和他的心上人出了车祸,所以才有了机会横刀夺爱。」坐在霍飞卿身旁的酒客,边回想边搔著发,「听说那个时候,你正要和你的女朋友订婚。」

  霍飞卿感激不已地更进一杯酒,「谢天谢地,幸好他们出了车祸,要不然我就得逃婚了。」

  「难道你真的有不为人知的内情?」一下子,所有急于得知内幕消息的酒客们,动作一致地凑到吧台前来。

  「他当然有!」姗姗来迟的酒吧主人尹书亚,姿态优雅地倚在休息室的门边,笑看令今晚店内气氛格外热络的霍家少爷。

  两眼一瞄到罪魁祸首现身,迫不及待想算帐的霍飞卿,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无事一身轻的潇洒模样。

  「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说过来讲过去,他今天会落得不得不逃难的窘境,全都是这个说话下算话的奸商害的。

  「我是这里的老板啊。」丝毫没有罪恶感的尹书亚,笑咪咪地移步至吧台内,主动拿了高居正所调的一杯酒喝了两口,而後下敢恭维地皱起一双剑眉。

  「姓尹的,你太不讲道义了!」用力放下手中的酒杯,霍飞卿将整个身子横过吧台,用力地扯过尹书亚的领结。

  尹书亚微笑地拍开他的手,「注意你的形象。」如果他没记错,这个霍氏的继承人,向来最注重的,就是他们家人最在意的形象问题。

  虽是怒火当头,但仍能勉强保持一点风度的霍飞卿,悻悻然地放开他,坐回原位再度灌了一口闷酒,接着也跟尹书亚一样皱紧了眉心。

  「老板,你们认识?」早就等不及想一探究竟的高居正,搓着两手跟段树人一样挨近尹书亚的身边。

  「我和他家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尹书亚大方地向众人介绍,「还有,当初唐律要来这里工作,就是他介绍的。」

  重提往事,余火又不知不觉闷烧起来的霍飞卿,一手支着额,恨恨地瞪着过河拆桥的尹老板。

  「我们之前不是说好,我帮你解决我那个害你们所有人都得内伤的学弟,你就帮我摆平我家那票亲友团吗?」当初搞不定唐律,求救求到他这边来,结果咧,事情成了后,这个姓尹的居然摆他一道。

  尹书亚不负责任地耸耸肩,「抱歉,我忘了。」

  他头痛地爬梳着发,「这下可好,我得开始逃难了……」看样子,短时间内他得想出一套苦肉计戏码,并祈祷能藉此骗过他那票亲人别再来烦他。

  「都让你逍遥了十年,你也该有点报应了。」尹书亚一点也不同情他,反而还觉得这个利用别人的心上人当逼婚挡箭牌的他,是满罪有应得的。

  没心情回答风凉话的霍飞卿,又再次灌下一口酒,而后终于受不了地开口。

  「这酒的味道为什么这么怪?」这是哪个根本就不会调酒的三脚猫弄的怪酒啊?一点都没照顾到他这个消费者的权益。

  高居正摆着一张臭睑,「抱歉,本店酒保忙着结婚没空来上班。」要不是唐律结婚去了,他哪需要被迫下海代打?

  「不介意我自己来吧?」再也无法忍受如此劣酒的霍飞卿,边挽起衣袖,边不请自来地走进吧台里去为自己调了一杯。

  「也给我来一杯。」完全赞成他自力救济的尹书亚,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娴熟的调酒技巧。

  「我们两个也要。」另外两个店内员下,也很想试试这个听说是在当牙医的人,所调出来的酒将会是什么味道。

  「你学过?」愈看他熟练的手法,愈觉得他有专业架式的尹书亚,在啜饮了一口无论是口感、味道、装饰都具有水准的美酒后,两眼倏地一亮。

  「学生时代玩过,」正在学电影动作,将酒瓶在空中甩来抛去的霍飞卿,三两下就调出众酒客所点的酒。

  尹书亚沉默了一会儿,不久,他微微侧首看向一旁,微笑地发现另外两名员工的脸上,正写着跟他一模一样的笑意。

  「霍大牙医。」尹书亚先是清了清嗓子。

  「嗯?」一手撑着吧台后的水槽,一手端着酒杯的霍飞卿,正享受着水酒掺着细碎小冰块滑进口腔里的绝妙口感。

  「近期内,你是不是要逃难?」已经把如意算盘打过一遍的尹书亚,跟着段树人和高居正一块来到吧台外,坐在高脚椅上含笑地看着他。

  他马上扫了一记火龙眼,「拜你之赐。」

  尹书亚搔着下巴,「我想,你被抛弃的消息,经过你的亲友团一宣传后,很快就会传遍所有该知道、以及不该知道的人,而在短期内,所有上你牙医诊所的病患,一定也会再拿这件事来烦上你好一阵。」

  「不要提醒我。」深知亲友团功力的霍飞卿,愈想愈是觉得自己的将来很黑暗。

  「那……」适时抛出救生圈的尹书亚,慢条斯理地对他伸出一指,「想不想暂时换个工作、找个避风港窝一窝?」

  他不抱期望地瞥了瞥,「你有什么好建议?」

  「要不要来这里当酒保?」当下三个有志一同的男人,异口同声地冲着他提议,「我们正好缺一个临时工!」

  望着三张笑得很一致的笑脸,再想想身后那些即将向他压过来的亲友、病患所组成的压力团,霍飞卿只考虑了十秒钟。

  * * *

  「地狱第十九层……」

  撑着不稳的身子,摇摇晃晃趴在浴室镜前的叶迦蓝,在看完自己充满血丝的眼白、黑得无与伦比的眼圈后,呻吟地将脸埋进洗脸台的那池清水里,一口又一口地吐着泡泡。

  清爽的晨风,轻轻拂动窗边白色的窗帘,在白色大理石的洗脸台旁,窗外绿意正漾,在这蝉儿高唱的六月底,夏日正式来临,而她的失眠期,也正式来临。

  一年四季中,你最喜欢的是哪一季,最讨厌的又是哪一个季节?

  这个问题,相信每个人应该都曾经被问过吧?如果有人问她,一年四季中,她最讨厌的季节是哪一季的话,那么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回答——

  夏天。

  没错,她讨厌夏天,非常、非常的讨厌,其厌恶的程度,已经到达了恨不得能在四季中直接跳过这一季,就算到了世界末日也不要让它再度降临在地球上。

  她是只深受夏季失眠之苦的可怜虫。

  每当夏天的第一只蝉儿,在树梢唱起别人听来甚悦耳,而她听来却是失眠警报器的蝉鸣时,她就恨不能直接跳上飞机,直飞南半球再去过个冬天以摆脱失眠之苦,好让自己不再当个日夜无眠的女人。

  大概是自她升上国中的那一年开始的吧,也不知她的身体里的哪个部分出了差错,每年夏日一至,她的睡眠细胞也就自动罢工,非到秋天来临不复工,不但年年如此,且一年症状比一年严重,从一开始每天只睡短短的四、五个小时,逐渐缩短成一、两个小时,而今年夏天她的情况好像又更水深火热了些,这两个星期来,她每天大概只睡了半个小时。

  将脸埋在清水里试图让自己清醒的迦蓝,在即将窒息前,仰起头任滑落的水珠汇走在她的脸庞上,拉来吊挂在一旁的毛巾拭了拭脸后,望着镜中自己那张因缺乏睡眠而显得凄凄惨的脸,她重重再叹一口气,拖着沉重的步伐步出浴室。

  当穿着睡衣,顶着半湿长发的她步下二楼,打算到一楼的厨房里觅食时,意外地发现客厅裏有个身着高级雪纺套装的美女,正坐在沙发里,用涂着鲜艳蔻丹的十指,发泄般地用力翻阅着流行杂志。

  「大姊,你怎么有空回家?」迦蓝走至她身后,撒娇似地抱住久未见面的亲姊。

  「因为我跷班。」满怀怒火的叶豆蔻伸手朝后头拍了拍,「你这么早就起床?」这个小妮子每到假日,不是非得睡到日上三竿才爬得起来吗?怎么今天改习惯了?

  「是还没睡。」无止无尽的喟叹再度自迦蓝的口中吐出,她挫折地直接爬过沙发背,窝在沙发上将两脚放在亲姊的腿上,然后大大往后一躺。

  原本将怒气发泄在杂志中的叶豆蔻,微偏过螓首,淡看着躺在沙发上委靡得像朵枯萎花朵的小妹,并在她眼眶底下找到了眼熟的黑影。

  「老妹。」叶豆蔻伸手拉起她,深表同情地以指轻划着她的黑眼圈,「你的失眠期又到了?」差点都忘了,现在都已经是夏天了。

  她苦哈哈地挂着笑,「看得出来吧?」她这双类似僵尸的眼睛,百货公司里的化妆品专柜小姐,已经找不到任何保养品可来拯救她。

  「上次我介绍给你的那个医生呢?看完后一点都没有改善?」挪开小妹的长腿,叶豆蔻将她拉起身,一手抬起她的下颔,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她的惨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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