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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垂着眼睫,握紧手中的宝石。她在病榻上辗转了三日方回到人世,醒来没多久,便从水儿的口中得知,丹儿已经永远离开让她不快乐的梵府了。她无法伤心,因为她知道,丹儿也像她一样亟欲得到自由;这个地方,让人累也让人倦。

  即使是爱,在这也让人疲惫不已。

  在这,她的爱不能说出口,即使她爱的只是一份回忆,另一种违乱人伦的爱,也会要把她仅存的回忆驱走,於是五年来她选择静默,不言语不微笑不哭泣,这样就没人看得出她的心思,让她还能保存入梦时唯一的方向。

  “二少主刚刚杀了他的十二妻妾,现人就快到阁外了,小姐,您要不要避一避?”

  水儿忧心忡忡地问,怕在气头上的二少主会拿小姐来出气。

  “盖聂……是起因?”梵瑟的声音紧缩,能让梵家三个男人天雷大怒的原因只有一 个,他……做了什麽事?

  “梵家宝库被洗劫一空,佃农们却个个在一夜之间皆有银两续租,那些银两,好像是府内被窃的……”水儿支支吾吾地说着,不知该不该把听来的事全告诉一直被蒙在鼓的小姐。

  “你认为是盖聂做的?”偷窃?她怎麽地无法把这事与盖聂联想在一起,以前的盖聂人格正直……不对,现在已不同以往了,事可以变,而人,也可以变。

  “奴婢听大少主说……姑爷在江湖上有个外号叫神偷。”水儿想了一会儿後,决定还是让小姐知道,不再让大少主将她关在得不到外界讯息和援助的小壳子。

  “是盖聂做的也罢,梵府不该得来的,原本就留不祝”她转而想着,梵府搜刮而来的财富被盖聂归回原处,这也没什麽不好。

  “大少主责怪二少主没保住梵家的布庄、银号、米市还有欠税的佃农,一怒之下,废了二少主的功夫。”小姐睡了这麽久,也还不知道这件事。

  梵瑟忍不住为自己的老父叹息。

  天伦、人伦、手足之情……这个梵府皆无,梵府的人沦落至此,她那不能动不能言的老父想必很是心伤吧!

  “还有府内的三百死士也在一夜间全死了,大少主叫三少主派人去找神捕左断来捉拿盖聂,可是左断却没来,闹得现在府是既无财地无人。大少主又把气出在二少主和三少主身上,所以二少主才会──”水儿的话未竟,梵瑟便冷淡地打断她。

  “梵家合该如此下常”无财、无势、无人、无权,这一个天谴总算来了。

  冲入梵瑟房的梵天残听见这句话,翻涌的怒火直上心头。

  “你是梵家人!”她说的是什麽话?梵家完了,她就这麽开心?她难道不是这家中的一分子?

  “我姓盖。”梵瑟不慌不忙地撇清,一点也不想与他们沾上。

  “盖聂那杂种的姓不配让你冠上!”梵天残踢翻了花桌,又气又急地吼着;但一振声大吼,他刚受伤的胸口便惹出阵阵闷痛,他忙又按着胸口眉目紧闭地大喘,额上沁出一颗颗汗珠。

  “唯有诋损他,你才能觉得自己不在他之下?”梵瑟柔声问着,淡看他狼狈的模样。

  梵天残凶猛地抬头,“我哪一点在他之下?”

  “你心有数。”

  他火恨地扯着衣襟咆哮,“盖聂岂有我掏心阃肺的爱你?我可杀尽全天下的女人,独留下你为我所爱!”他不甘,他不平!他可以不爱世上任何一个女人,也要把心留给她,可是她却五年如一日地忘不了那个男人!他待她不够体贴、不够柔情吗?要怎麽爱她,她才能收纳他的爱?

  梵瑟对这种话已经麻木了,梵天变、梵天焰也是如此,他们为什麽不能明白,她不要!

  “你来找我,是想听我说什麽?”她无力地靠在床头,知道他们三个人每次遭到挫丧时,总会飞奔来此寻求她的慰藉,她乾脆只问他想听什麽话。

  “说你爱我。”只要一次就好了,她只要对他说一次,他此生就可无憾。

  “我不爱你。”

  梵天残捧着一颗被粉碎的心,满是不甘地望着她平静又动人心弦的容颜。

  她太美,美得像团艳火,让他情愿飞蛾扑火为她做尽一切,可是当烈焰灼身时,又是这麽地令人难忍……明知她不会爱他,他还是忍不住想听她亲口说,这种残忍的话由她的口中说出,他仍是觉得她美,把他的心紧紧掳获。

  “我再替爹爹说吧,你们是疯子、禽兽,而我,也耻於与你们是血亲。”

  他的面庞扭曲,“不痛怎能爱你?不禽兽怎能留住你?”从见到她的第一眼,他早把自己投入地狱了。

  “在盖聂取你们人头之前,该由我来杀你们以向爹爹告罪;由盖聂出手,会弄脏了他。”现在想来,由她造成的血亲恩怨,是不该让盖聂出手,她应该亲自给爹爹一个交代。

  “这事你可省了,梵家明日就要挂起白幡。”梵天残抖耸着两肩森笑,眼瞳充满了嗜血的光芒。

  梵瑟平静的心湖动了动,屏息地转看他。

  “你该准备生素衣素棠祭文。可惜现今咱们梵府没了财没了势,所以郎州的司马爷死後只能得到一具薄弊。”梵天残看着自己刚杀过人的双掌。

  “你将爹爹……”她和世上最後一个亲人的牵系断了……梵瑟掩着唇,从身体浮现多年来不再有过的恨。

  “方才本少心情一个不好,失手一掌打碎了老头的沆灵盖。”他哼着气拍着溅上衣棠的血痕,“啧,弄脏了我的衣裳。”

  “禽兽不如……”她恨意难忍地咬着牙。父可杀、兄弟可相残,这些人连禽兽也比不上!

  “爱上了你後,我早不是人,我是一头兽!”梵天残受辱後,一头扑向她,她却拿起用来剪断绣线的金剪,抵在自己颈问的伤口。

  “瑟儿?”梵天残停在床前呆瞪她手锋利的剪刀,她的身边怎还会有这麽危险的东西?

  原来水儿方才出门去察看外头的骚乱,而水儿前脚才出门,她就将剪刀拿来放在床边,准备再了结自己。可惜还未对自己动手她却得拿这东西来防眼前这匹狼。

  “你不敢,你不会的……”梵天残颤颤地伸出手想夺下她颈间锐利的剪刀。

  “我恨你们,我恨自己姓梵!”她摇着头,眼眸是无止境的痛。

  “要死就让我死!”梵天残快速地夺下她手中的剪刀,就着她的手,顺势刺进自己的肩。

  “你……”梵瑟为他肩头冒出来的血怔住了。

  “再深一点,再深一点!”他按着她的双手大叫,“不深点你怎知我对你的心?不使力点你怎知我对你的情?”

  她松开手,“我不屑你们三人污秽之爱。”

  “污秽?爱一个人有什麽错?”如果他能选择,他也不愿她是他的妹子!而爱是说不出道理的,他已投入得太彻底,可以不顾世俗的一切。

  她又恨又怜悯,“爱上不该爱之人即是错,而梵天变不配、你不配、梵天焰也不配,你要何时才能明白?”世上的女子何其多,也许在他处还有许许多多的梵瑟,他们何苦这般死心塌地守着一份不该的爱?

  “只有盖聂配得上你是吗?”梵天残冷静下来,眼眸变得森幽。

  “不,是我配不上他。”和盖聂相比,她有这种家世和亲人才是配不上。

  “这些年你守身如玉,是因只有他才能占你的身子?”梵天残抽去肩上的金剪,勾着她的衣领间。

  她的眼眸顿时显得空茫,“这身子,已不是我的了。”

  梵天残听了立刻拉起她的衣袖,怒瞪着她已无守宫砂的手臂,重心不稳地大退两步。

  是谁占有了她?是梵天变、梵天焰,还是盖聂?

  “你是我的!”他用了甩头,发狂地冲向她,却被人从身後一把扯祝盖聂一手提起武功已被废的梵天残,字字铿锵地把话送进这屋子所有人的耳。

  “她是我的人。”

  “盖聂?”原闭着眼的梵瑟睁开眼後,心泺漏了一拍,没想到会让他见到此等场景。

  “你竟敢来此……”梵天残被他的手劲扯得换不过气,两脚在空中不停地踢着。

  “我来向你们要回我的妻。”盖聂沉稳地再告诉他,腾出一只手挥向梵瑟床旁的帘帐,让梵瑟看不见他将做什麽。

  他的妻?

  梵瑟在重重的纱帐,被这三个字怔得不能动弹。是她听错了,还是他说错了?

  纱帐外传来一些闷闷的声响,把她的思绪扰得更乱。她捧着额际紧闭着眼,想起上回她在自尽後,盖聂好像在她的耳边说了什麽;而这些日子的夜,总似有人在她耳边轻唤她的名,那个声音是耶麽地温柔,就像以前的盖聂所发出的声音……那个人怎可能会是现在的他?他早就已经变了。

  突地,她的双手破人经拉下,一睁开眼,盖聂难得柔和的面庞映在她漆黑的眼瞪,而房头也不见梵天残的身影。

  盖聂将她的小手合握在掌心,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差点就从他生命中溜走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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