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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凌波低首望着手中森冷的短刀,瞇细了眼把心一横,蓦地举刀划向空中,朵朵被 吹落的杏-花迅即在空中一分为二,凋零落散。

  ***

  似印睡得很不安稳。

  梦里,段凌波的身影在一个又一个女人之间飘来荡去,梦里的他,眼眸闪闪晶亮, 可是他的眼神却很不安定,倒像个四处流浪的孤影,他连笑也显得不真,像是数了张面 具般地来面对众人,用虚假的笑意来面对每一名女子,每一个靠近他的艳容……她看不 清楚他真正的样貌,不知他是否真的笑得很开心,或者,他整个人都是一张极好的面具 ,被他用来欺惑世人,伪装自己。看着他的那双眼,她为他感到孤寂,她好想揭开那张 面具,好好地看看他,看他那双不说话的眼眸里,究竟藏了些什么。

  清冷的夜风将窗外的树叶吹得悉窣作响,夜色暗制而来,一股幽风吹开了缕缕纱帐 ,冷意徐徐坲上她的脸庞,催促着她自迷梦中醒来。

  似印循着冷意幽幽睁开眼,一抹人影在她面前遮去了烛光,看不清来者是谁也察觉 不出气息,像抹幽魂似的静默。

  她防备地移动,起身偏过那抹影子,在烛光下看清了来者,赫然发现那个方纔还在 她梦里的段凌波,此刻就近坐在她的身边,默然无语地执起她的双手,看得十分专注。 无穷无尽的挣扎在段凌波的心底翻腾着,犹豫辗转地在他脑海里荡漾。

  红融融的烛光下,似印的小手显得格外洁白柔细,似是白玉细雕而成般地滑嫩美丽 ,在那上头,深深浅浅的纹理画过她的掌心,就像是一条条细致的红色丝线,静卧在她 的掌心上,也同时丝丝卷绪地缠绕在他的心头,织成一张网,四面八方地包围着他寻不 着出路的心。

  这双放心停搁在他掌心里的小手,他怎舍得将它们砍下?云掠空的每一句话,此刻 徘徊在他的脑里挥之不去,每一句,他都清清楚楚的记得。

  她是名来杀他的刺客,虽然他不愿相信,可是他所派出的人探来的消息,都说明了 她是出自相国府的人,如云掠空所说是司马相国的义女,奉命嫁给他并取他性命,他即 使再不愿,仍得接受这个事实。

  那柄藏在他袖中的短刀,轻轻凉凉地贴在他的皮肤上,像是在提醒他该是动手的时 刻了,可是他好想再多看她一眼,好把她细细地镌刻在脑海里,以防她会在他的回忆里 消失无踪。

  他只能告诉自己,他也和她一般,只是奉命行事而已。一直以来,他都是个好属下 ,尽责,忠诚,对于战尧修的命令从不质疑,从不背弃,他总相信战尧修所下的每个命 令都有着他的道理,他不需考虑不需思考,只要照着去做就行了。是啊,他只要像往常 一样遵行命令就行了,只笑轻轻一掌,她就会像那些凋落的花朵,无声,安静地掉落, 枯萎,死去,只要他狠下心来……心?他还有心吗?在他胸膛里,一直以来不是都只有 半颗心而已吗?这二十年来,就算没有她,他不仍活得好好的?就算没有情,没有爱, 他的世界也不会因此而改变什么……还需要犹豫什么呢?站在敌我分明的立场上,他根 本就不需要考虑的,他只要拋弃了一切不去想不去看,在麻醉了自己后,麻木的动手去 做就成了。

  灯影下,静看着他且不明所以的似印,发现他飘忽不定的眸子,视现逐渐集中在她 的身上,而他的眼神也突地变得森冷,阵阵寒意袭来,令她忍不住打颤。

  「段凌波?」她瑟缩着肩,忐忑不安地看着他那肃般的眼眸。

  他的手缓缓爬至她光洁的额际上,对准她的天灵,打算快速地,无痛地一掌击毙她 时,在她那似水的眸子里,他看见自己倒映在她眼眸中的凄楚面容,顿时,一种啮人心 肺的感觉又回来纠扰着他,钱撕万扯的,令他有如失掉了心般地创痛,搁在她额上的掌 心,彷佛遇热烫着了般,逼得他不得不猛然抽回手。

  谁说把心硬生生的割去很容易?杀她,比杀他自己还要痛苦,他必须费尽千辛万苦 用尽力气,才有办法把自己扯裂的心拾回。

  豆大的汗珠纷纷渗出他的额际,心跳急如擂鼓,轰哄然地在他的耳边骤响有如万马 奔腾。他紧闭着眼,思绪跌跌撞撞,踉踉跄跄,无处可攀附,无处可栖,不知该如何下 手,更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

  「怎么?」似印担忧地抚去他额上的汗,「你还好吧?」她从来不曾看过他这副模 样,他是发生了什么事?

  轻柔的指触像春风似地抚过他的额际,驱走了他一身的寒冷,带来了阵阵温暖。段 凌波深细口气,缓缓地睁开眼,低首看进似印那一瞬也不瞬看着他的关怀眼眸。他不禁 百感丛生,尤其是愧疚感和罪恶感,更是将他煎熬得难受,因为,他差点就做了个杀妻 之人,他竟然为了自己的主子,想伤害用这样一双眼神看着他的人。

  段凌波贪婪地看着她,云掠空的话语渐渐消逝在他的脑海里,他不知不觉地忘却了 敌我,忘却了主仆命令,忘了他不从的话将会有什么下场,他只能记住此时此刻,这张 让他日思夜念的容颜。

  生命太脆弱,爱情太脆弱,只要稍稍一放手,这两者就会轻易错过,但他都想紧握 ,他想要紧握这两者不去取舍,因为他知道,要是他违心照令而行的话,他这一生都将 会活在懊恼之中。

  「你病了吗?」似印感觉他额间冰凉凉的,眼神也不对劲,「要不要我去找大夫来 ?」

  「不必。」他哽涩低哑的出声,眼眸流连在她那张为他操心的脸庞上。

  似印轻蹙着细眉,「可是你……」

  「我没事。」段凌波伸出一指轻按在她的唇上,将她暖融融的身躯压进他冰冷的怀 里。

  「不要……」感觉快被他的力道揉碎的似印,不安地推拒着他的拥抱。

  「一会儿就好。」段凌波埋首在她的发间喃喃低语,「让我这样一会儿就好。」

  似印仅在他的怀里,想起了方纔的事,想起了梦中他那双眼眸中流动着的凄凉,一 如他这冷冷的怀抱般,令人忍不住想传递些温暖给他。下意识地,她展开双臂拥抱着他 ,双手在他那宽阔的背脊上轻缓有律地抚着,希望能为他带来些温暖,不让他的怀抱再 那么地冰凉。

  嗅着她的发香、感觉着她那温柔的拍抚,段凌波紧闭上眼,再度在心底深庆他没真 的那么做。

  她是敌也好,不是也罢,再怎么说,她都是将一生交至他手上的妻,他怎能对他下 手?更何况,她明明是被派来杀他的刺客,可是她非但迟迟不动手,还小心地防备着他 会误触她身上的毒,这不禁让他揣想着她的心思,她到底明不明白不杀他的话,她将会 有何下场?以司马相国的作风她若是没完成任务,她将连自身的安全都堪虑……他不禁 为她感到担忧,她究竟在顾忌些什么,是因为他吗?她的不动手,也是因为他吗?他可 不可以贪婪的以为,她是和他一样,因为目标是对方所以才不忍杀之?他可不可以,偷 偷的在心底暗想,她的情丝也和他的一样那么地长,长到了宁愿以另一种态度来对待对 方、保护对方,将自己换上了一道假面,用力将真心压在心底深处悄悄眷顾深恋?

  聆听着他紊乱的心跳,似印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但那个梦太过深刻,让她无 法就这样对他置之不理。自嫁他以来,她看过他许多模样,可就没看过他这么失落凄凉 的样子,这让她好不忍。

  看他一径地拥着她不发一语,似印忍不住想帮他走出来。

  她在他的怀中仰起头,刻意板着小脸,「我听柳仲说你把他甩在宫外,而后独自在 宫里瞎混了一整日,你今天是不是又去找那些野猫了?」

  段凌波因她的话怔愣了一会儿,瞬间心底的千头万绪都被她的话语冲散,什么忧虑 哀愁、难以取舍都不复见踪迹,改由满满的笑意取而代之。

  他笑不可抑地拥紧怀里这个爱吃醋的女人,「今天我想找我养的家猫。」

  似印愣皱着眉,「家猫?」他换口味了?

  「你。」段凌波轻点着她的悄鼻,宠溺的眼眸无法自她的小脸移开。

  「你想做什么?」理智飞快地回到她的脑海里,在他那异样的眼神下,似印忙不送 地与他拉开距离。

  「冷落了你这么久,我总要弥补你一下。」段凌波挑逗地在她耳边说着,边说边舔 她那小巧的耳垂。

  在他的舔吻下,阵阵战栗的悸动瞬间传遍她的全身,令她红着脸七手八脚地想将这 个把她当成鲜鱼来舔食的大猫男人给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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