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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他的心,就在她的身上?他低首看着胸前所佩戴的天玉,蓦地想起这块王的 传说。

  八卦玉,姻缘玉。这些玉,是一块块女蜗补天遗留下来的情石,而他们,则是被四 散别离的情人……他终于明白了那场杏花雨里的情悸所为何来,也明白了,为什么自从 见过她后,其它的女人就再也无法进入他的眼底心底。那些曾经被他硬生生压抑下来, 属于春天坐秘密的情事,此刻就像种不浓不淡清丽似水的喜悦,像条溪流般地潺潺流过 他的心头,莫名地滋润了他干涸已久的心灵。

  就是她了,他命中所要寻找所需要的人,就是她。

  段凌波简直掩不住内心的喜悦,「太好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如 此一来,他不但可以对战尧修交差,还可以不再掩饰他的内心.正大光明地爱她。

  「战尧修还要我转告你一句话。」云掠空的脸上却找不出一丝丝欢欣的神情。

  「什么话?」笑意满面的段凌波,不解地看着他那似悲又似是同情的眼眸。

  云掠空探吐出一口气,「他要楚似印的一双手。」

  段凌波的笑容霎然止住,眼瞳止不住地张大。

  「而你,必须负责将那双手砍下来。云掠空闭上眼,将战尧修的命令源源本本地传 达给他。

  恍恍悠悠的风声,吹进他的耳里,吹散了枝头上的黄莺,落了一地的春花,随风片 片凋零,层层的黑云直朝他的心头压过来、压过来……无处躲藏的沉痛,朝他慢天盖下 。再也看不见一丝烂漫的春光。

  有一刻,段凌波什么也听不清,或者,他不愿听清。冷汗争先恐后地顺着他的额际 滑下,他的心房剧烈地跳动。他语气极不稳地启口,「你说什么?」

  「看来。你似乎还不清楚你娶了什么人。」云掠空睁开眼定定的凝视着他,「她是 什么身分、什么来历,你知道吗?」

  「她是初晓郡主,皇上亲赐给我的妻。而且他的这个妻,还是战尧修指定要他娶的 。

  云掠空轻轻摇首,「你少说了一句。」

  「哪句?」

  「她还是太子党的人,司马相国一手调教出来的义女。」云掠空徐徐爆出刚得来的 内幕,「她奉司马相国之命来暗杀你。」

  她是……刺客?

  与似印相处的情景,片段片段地掠过段凌波的脑海。他能记住的不多,他只记得, 她在新婚之夜时的莫名泪,她常挂在嘴边千吁万嘱不要他靠近她,她说过,如果他想活 着,那就不要碰她……不,他一点也不信,那个在乎他性命安危的似印,怎可能会是司 马柜国派来的刺客?他不信,那个为他落泪的似印、拚命不让他中毒的似印,会是要取 他性命的人?可是另外一个记忆却从他的脑海中跳了出来,在似印手腕上的那个淡淡杏 花印记,那个他一时之间想不起来的印记,正是司马相国府的印记。

  「太子听从司马相国的建议,以联姻的方式,派她这个间谍来探啸王党的底细,所 以他才会往皇上的面前为你说媒,要皇上做主将她嫁给你。」云掠空更进一步地传达战 尧修要他做的事,「为了避免司马相国的羽翼会因此而愈来愈丰硕,也避免啸王党会因 此而占下风,战尧修要你杀了她。」

  一种撕绞的疼痛自段凌波的胸口蔓延开来,像被剖开了心般地疼,似印的喜、笑、 怒、愤种种面容如浮光掠影般在他的面前飘忽而过,他紧扯着胸前所佩戴的天玉,感觉 这块玉彷佛碎成片片,再也不能拼凑齐全。

  杀了她?杀了那个杏花慢飞里的亭亭女子?那个拥有他另外半颗心的女子?那个让 他想紧拥在怀里的妻?倘若,他如同往常一般听从战尧修的命令杀了她呢?他这颗已经 空旷了二十年的心还剩下些什么?而他那因似印而温暖起来的情意,又将搁到哪儿去?

  莫非.他今生今世都只能做个失心人?

  他感觉地面似是裂开了一个大洞,正震震地塌陷中,让他跌进深幽无底的深渊里, 再也无法爬起。

  已经许久不会被点燃心火的段凌波,脑中一片昏眩,犹不及思索心中那庞大而紊乱 的伤痛,熊熊的忿意即迅速取代了理智,似火般地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不问原由、不 经同意地取代了一切。

  「为何……」他紧咬着牙,「要我杀她?」

  「凌彼?」看到段凌彼的眼眶都怒红了,而且他那种变脸的迹象也都一一冒了出来 ,云掠空下意识地坐远了些,免得等他发作起来就跑不掉。

  段凌波用力地拍着胸口咆哮,「为何要我做个剖心之人?」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事 事为战尧修做尽,但他就是不能杀妻杀心,他不能谋杀他等待了近乎二十年的那名女子 !

  「慢着……」云掠空不安地举起手,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踩到这头睡狮子的哪个禁忌 。

  段凌波突然爆怒起来,像头出闸的狮子,凶狠地一掌拍碎面前的石桌,汹涌如涛的 掌劲毁灭性地夷平四周的花草树林,虽有先见之明退得老远的云掠空,都还是躲不掉一 波波直扫而来的掌风。只好运劲使出火云掌来抵挡那个发作起来就六亲不认的火爆狮子 。

  佩挂在段凌波腰际的伏义剑,似在响应主人的呼唤般迅即出销,流光似用的银彩环 绕在他的身边,四处寻找着祭血的敌人。

  知道大事不妙的云掠空,在闪躲之际。猛地想起了段凌波以前发起火来就失去神智 时,总爱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剑,出鞘的话就必定杀尽,不然则不轻易出鞘……「凌波,等等!云掠空忙上前赤 掌握住他的剑,在他的耳边大吼,「我不是你的敌人,我是掠空,你快看清楚!」

  浑身热血沸腾的段凌波,在朦胧中恍恍地听见他的声音,但他的双目刺痛,看不清 他到底是敌还是友,依旧想举剑劈杀,令无可奈何且不想在皇宫中生事的云掠空,不得 不近身一掌袭向他的心窝,并看他颠颠倒倒地退了几步。呕出数缕血丝的段凌波,在尝 到口中自己血腥味后,神智瞬地被拉回,迷茫地眨了眨眼,「掠空?」

  云掠空喘着气,「你消火了没有?」每次都这样,平时就像只懒洋洋的睡狮,对人 总是嘻皮笑脸极少动怒,可是若真正惹毛他,他就变脸变人,不但没啥理智还四处乱咬 人。

  「我……」段凌波抚着胸口,也不晓得自己为何会如此勃然大怒。

  「什么都不要想,只要照着战尧修的话去做,不要和你自己以及其它人过不去。」 云掠空看他清醒了大半,于是踱回他的身边帮他收剑回鞘,并且在他耳边语重心长的叮 咛。

  「明知地玉在似印身上,战尧修怎还要杀她?」段

  凌波气得肩头频频抖索,」他不想完成八阵图了吗?没有她,谁来放上最后一块玉 ?」

  「战尧修说,他只需要楚似印的双手放玉,并不需要她活着。」云掠空一掌放在他 的肩头上,暗暗施上内劲试着把他给镇住。

  段凌波振声大吼,「失了一双手,她还能做人吗?」

  「所以战尧修才要你杀她。」云掠空忍不住别过脸,「这二十年来,你虽然对战尧 修忠诚无比,但战尧修仍是要看你的忠心。」

  他凄吟地笑,「杀妻来证明我的忠诚?」这二十年来,他做的还不够多吗?为何那 个男人要这么待他,就连一颗心也不留给他?

  云掠空自袖中抽出一柄亲自打造好的精致短刀,将刀塞进他的掌心里。「你若要证 明你的忠诚,就在立春那日砍下战尧修所要的那双手。」

  段凌波无言地看着那柄刀,在刀影中,愤怒和伤心全都沉淀了下来,他看见了自己 那双彷惶不定的眼眸,也看见了他那颗陷入两难的心。

  云掠空斜睨着他,「这回,你要你的心,还是要听从主子的命令?」每回只要战尧 修下令,他总是会不计一切地达成任务,但这回,就不知他会怎么选。

  段凌波黯然地问:「贞观所说的地狱,指的就这个?」这不是地狱,这比深陷暗黑 无浮屠的地狱还要残冷,这是心的炼狱。

  「我已经把话带到了。」云掠空重重拍着他的肩,「立春之前,你可要好好考虑。 」

  天色渐暗,虫鸣卿卿,看着天际的云朵由绊红逐渐转为妖异的蓝紫,段凌波彷佛看 见了一缕缕游魂在他的四周急急窜摇,喧嚣哗噪地呼啸而过,而能拯救他的光明再度远 去,又将他留在黑暗里,留下他这抹无处可去、无处可从的孤魂。

  不知独自在这儿站了多久,浓重的夜色带来了一轮似钩的银白细月,晚风喧腾而起 ,卷起一地的落花,也将他的神智吹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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