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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我要你记得我……昨晚他们最后的一句话深刻地烙印在他脑海里。她要他记得她——真卑鄙,她知不知道那种明明记得却又找不到的感觉有多痛苦,白痴女人!

  “要我记得她?”滕青云低头喃喃自语,不久便哈哈大地笑了起来。

  不愧是小孩子,脑袋天真得只能用愚蠢两字形容!要他记得她?哈哈哈……笑声由口中传出,眼神却反常地冰冷,仿佛透出两潭寒冰似的教人畏惧。

  要他记得她——那不是拿他的脑袋装垃圾吗?他要是记得她他就是叫——

  誓言正要出口,心下却不免迟疑了起来。

  她要他记得她……

  站起身,他走进浴室冲洗,准备整装回台北。

  至于立誓——就算了吧!

  第三章

  四年后 

  “学长,麻醉科的王促德说要辞职不干。”副院长兼内科医生,且又是滕青云学弟的杨修文终于赶上向来走路跟跑步没两样的滕青云,并报告他这消息。

  “是吗?”滕青云的脚步并未因此而停住或放慢,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理由。”

  “他说受不了压力。”啧,麻醉师的压力比他们大吗?

  “随便。”王促德要走谁也拦不住,就随他去,反正少了他对医院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滕青云一点也不在乎,继续他快速的脚步,一直到只差个转弯便到急症室的通道时才停了下来。 

  “学长!”杨修文可不像他那么悠哉。“他可是我们医院里的最后一个麻醉师,其他人早被你给吓跑了。”他这个学长难道不知道王仲德的压力来源是他老兄本人吗?天啊!

  滕青云只是懒懒地看了他一眼,吐出两个字:“再请。”

  “学长!这不是再请不请的问题,眼下所有的麻醉师全教你给吓跑了,台湾的医界就这么小,你的脾气又这么出名,哪还有人愿意受聘当咱们的麻醉师啊!”

  不只在他们医院,连这附近的人都知道,他们医院内有个开刀快手华佗,医术之高和脾气之古怪是前所未见,对每一个手术的要求之高,教跟在身边的人都怕;每次一进手术室,除了病人和他自己以外,没有一个人不心惊胆战的,也没有一个人没被他骂过的,压力之大也怪不得麻醉科同仁个个求去。

  滕青云低头看了下表。

  “学长!”天!对一家综合医院来说,没有麻醉师有多么严重,他知不知道啊!“我建议加王促德的薪水挽留他。”

  “不。”王仲德心里想什么他会不知道吗?想仗着自己是唯一留下的麻醉师而要求更高的薪资。“让他滚。”

  “可是——”杨修文接下来的话全让滕青云捂在嘴巴里不得出口。“唔……”

  “这就样。”说完,他松手让杨修文换气。“请人。”

  “这——”望着消失在转角处的学长,杨修文除了叹气外还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没有麻醉师,他这个内科医生是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学长他老兄是外科医生耶!没了麻醉师他要怎么开刀,阿?像现在急症室来了个枪伤的病人,他要怎么做局部麻醉和全身麻醉啊!真是的!

  但是杨修文万万没想到,这急症室内的枪伤病患者正是滕青云黑街的伙伴,而对于伙伴,除非必要,否则一点枪伤是绝对不上麻药的这原则,可说是滕青云对黑街伙伴的“特别照顾”。

  急症室等待着滕青云到来的亚治只能苦笑,吃力地抬起苍白无血色的脸看着好友紧皱着眉头向他走来。

  这个痛可有得他受了,亚治知道。

  * * *

  急征有耐心、有毅力、有爱心之麻醉师数名,有意者请洽询黑泽医院副院长室,电话……

  林以梅摊开手上的报纸,寻到招聘栏,发现这么一则招聘启事。她以为台湾医院里的医生不是内部有人推荐,就是名气够大让人扛轿给请进去的,很少看到、家医院在报纸上登个急征麻醉师的招聘广告。

  麻醉师吗?哼,她这个身败名裂的麻醉师找得到工作吗?她随手拿起一份泛黄的旧报纸,上头的时间是一年前,标题为——

  麻醉师失误,病患者无辜送死!

  她仰头饮下杯中的威士忌,哼哼冷笑。那个知名的外科医生竟然将自己的过失全推到她身上,只因为她是—个新到任的麻醉师! 

  一年了,即使旧事早被社会大众所遗忘,但是她呢?从那时起便惨遭身败名裂的下场,活活饱受遭人唾骂、攻击的命运长达半年。

  她还能再当个麻醉师吗?搔搔长发,她对这事并不怎么乐观,因为那事发生后过了半年,她曾试着再重新找工作,但哪知道那个该死的蒙古大夫为了怕她泄他的底、拆他的台,硬是四处张扬她的“过错”,让她求职无门,只得靠父亲救济她,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半年。

  一年来她就像活在黑暗世界里的人,要不是早已练成一身的铜皮铁骨,哪还能活到现在;但是一辈子靠父母也不是办法,她必须为自己找一条出路才行。

  叮咚——门铃声乍响,林以梅并没有理会,迳自想着报纸上这则招聘广告。

  叮咚——叮咚——门铃声愈催愈急,她还是恍若未闻。

  终于,过了好一阵,门铃声总算停止,一阵细微的金属撞击后,门被从外头打了开,接着探进来一张美丽娇俏的小脸蛋。 

  “可恶啊!原来你在家。”蓝蕾气得紧皱一张小脸。“为什么你在家却不帮人家开门,我拿这些东西有多重你知不知道,讨厌!”

  林以梅只是轻轻抬眼,又将视线投注在报纸那一则招聘广告上。

  毕竟是室友,对林以梅冷淡的态度蓝蕾倒也是习以为常,她耸耸肩,迳自说话:“唉,以梅,我们医院的麻醉师又走了耶,你知不知道,那是我们硕果仅存的麻醉师哩。”啧啧啧,这样一来教他们的华佗先生怎么施展他的本领呢?伤脑筋。

  “是吗?”经她一提醒,林以梅突然想起蓝蕾工作的医院不就正好是黑泽吗?“那现在呢?”

  “当然是急征麻醉师啰。”她边将买回来的食物入进冰箱里边说话,突然想起——“啊!你不就是现成的麻醉师吗?”哈!她真是聪明!“你就到我们医院去工作好了,这样一来我也有个伴!”她这个小脑袋还真管用。

  “你不怕我又把人麻醉得永远起不来?”

  “拜——托!”蓝蕾踢上冰箱门,满意地听见门关了声音后,便说:“那件事又不是你的错,谁都知道你当年是第一名毕业的优等生,第一次上场就表现优异,得到不少医学界前辈的称赞,要不是最后遇上一个王八没医德又缺德的死要面医生,你会被陷害吗?会变成这样吗?”只要想起一年前的事她就一肚子火。

  当年她也是那家医院的护士,和林以梅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朋友,后来更奇怪地又变成了室友;她是知道事情真相的其中一人,正因为如此,当她知道林以梅被革职的同时便十分有义气地也跟着辞职不干,直至后来才在黑泽医院当护士。

  林以梅听了只是淡淡一笑,现在的她经过岁月的洗礼和社会的冷暖的薰陶,早已成就她不动情绪且寡言的性格,多说多错,她当年就是因为插嘴那个恶劣医生史耀明的医疗过程才惨遭陷害,所以少说话才是安身立命的良方妙法。

  “好不好嘛——”蓝蕾顺势坐到她身边撒娇。“来我们这里嘛,虽然我们那个外科华佗大夫很凶,要求又高,但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解决他,让他无话可说。”

  “解决他?”林以梅对这个用词只觉好笑。一年来从蓝蕾口中得知他们医院里有个外科医生非常冷漠寡言,一进到手术室就像个恶魔,但每一个手术又完美得教人不得不佩服,她倒想见见这个让蓝蕾称赞是华佗的外科医生。 

  “是啊!”蓝蕾兀自兴高采烈地说着:“你都不知道,我第一次站进手术室时还被他骂哭哩!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可怜,那时侯就像是《灰姑娘》里头的孤女般,还以为自己就要被可怕的后母给虐待死了哩!幸好这个手术——”

  小妮子一开口就是叽叽喳喳个没完,了解她一开话匣子就没完没了的性格,林以梅索性拿起刊载那则招聘广告的报纸看看。

  黑泽医院吗?她低喃在口中。 

  或许真能在那里找回崭新的生活也不一定,如果他们真的像报纸上所刊的一样急征麻醉师的话。

  * * *

  杨修文一双眼直盯着他办公室里的第二个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相信任何一个医院的人事主管当面对一位没有麻醉师执照,且将之视为无物还理直气壮前来应征麻醉师的面试者都会像他现在这样吧!

  “林小姐,你可不可以再说一次。”

  林以梅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勉强自己开口:“我执照被吊销,但的确是个麻醉师。”她三分钟前的自我介绍就是这么的简洁有力,震得杨修文一直呆愣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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