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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症室外传来一阵吆喝,引起林以梅的不悦。“谁在外头?”

  “伤者的朋友。”

  “去叫他闭嘴。”林以梅走到急救台处,低头看着侧身躺在上头的伤者——弹孔的位置正中脊椎,真幸运!她讽刺的想着。出血量不大,看情况子弹还留在里头。“手术医生是谁?”

  “是——”

  “青云!”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大喊,喊出她朝思暮想的名字。“你来得正好!救活小高,我要他给我活下来!”

  “我又不是神。”熟悉的声音仿佛就在身边,此时此刻的林以梅已震慑得动弹不得。“把巽凯带回去,他在我就不动手术。”

  “死青云!你这是什么话,好歹我是黑街的……”

  然而接下去的话急症室里再也没有人听得清楚,八成是那声音洪亮叫作巽凯的人被其他人拉了个大老远吧!

  砰砰两声,仅是门开了又关的声音。林以梅却仿佛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加快,砰咚砰咚的声响。滕青云……回来了?他回来了……是吃惊还是震撼,她已然分不清体内充斥的是什么样的情绪,他回来了? 

  “林医生、林医生?”旁边的护士死命的推着她,伤者都快不行了,林医生怎么还呆在原地。“林医生?林——”

  下一句呼唤被刚进来的滕青云制止,护士看着甫回国的滕医生,看见他指划自己的手势,于是那护士点头,加入同事们止血的行列。

  “清醒点。”他轻拍林以梅的脸颊。“有事等手术结束才说。”同样的,发呆也等这手术结束再继续。

  “呃?啊?嗯。”林以梅像个机械傀儡似的,整个早已熟悉的麻醉过程仍然完美的完成,让滕青云无后顾之忧地动起这场艰难的手术——卡在脊椎的子弹如何能在不伤到任何一根神经的情况下取出,这对任何一个外科医生来说都是项难题;而滕青云利用热胀冷缩的原理,将卡在伤者体内的子弹加以冷却使其收缩、减小体积,之后小心翼翼地将它取出,完成这项手术历时四个小时,不仅救活了小高也让他不至于下半身终生瘫痪。

  在急症室内所有人员的高声呼下,滕青云暗中拉着仍处于呆滞状态的林以梅离开。他的突然出现似乎让她非常吃惊的样子,不过,他倒是挺佩服她即使在这情况下,还能将麻醉做得如此之好,看来工作已成了她的惯性,这反应不错。

  他微微扬起了笑容,看样子他这一趟出国并没想像中的那么不合时机;相反的,可能时机正好,要不依她的性格,怎可能会忽然露出冷漠以外的表情,像现在就一直盯着他看,仿佛生怕他突然间又消失不见。

  以退为进——原来药要下得这么猛才能让她有所感觉,他算是领悟了。

  甩开沙穆和那个他像看过又不认识的男人,滕青云现在只想趁林以梅还没回神,并拿起冷硬的盾牌,将她的冷漠外衣彻底打碎,他可不要她再用那种要死不活、一成不变的脸孔对着他!

  砰!是他关上办公室大门的声音。喀!是他上锁的声音。这些她全听得见、也全知道;但是,脑袋里还是无法反应他回来了的消息。

  她想动,可是怎么也动不了,她知道他拉她,拉她进他的办公室,知道他——知道一切一切,但为什么她还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仿佛一切不是真实,只是虚幻,只要她一眨眼就什么都没有、就什么都消失不见。

  所以她不要眨眼睛,不要闭上眼,不要开口说话,这样子是不是就能一辈子在梦里面看见他,不会再失去他!不会再被他丢下!这样子是不是就可以——

  “以梅?”滕青云拉起她,将裸裎如赤子的她包裹在臂弯中。“你在哭什么?’’同样裸露的他,只觉胸口被她的泪水浸湿,有点热又点凉。“你怎么了?”

  “你是真的?”她是不是听见他的声音了?那个平稳又没有特色,常带着嘲讽的声音?“你不是从梦里出来的?”她低喃,双手始终不敢主动触上滕青云任何一寸皮肤。

  “你还在作梦。”他回来对她的刺激真的这样大?不,说正确一点,是他离开的这一年对她当真有如此大的影响?

  “我……”她可以说话吗?她说了话之后他是不是还在这儿?不会丢下她离开?是不是还会继续在她身边,嘲讽她也好、讥笑她也罢,反正她只要他在她身边。

  滕青云定定地盯着林以梅瞧:不知道该怎么证明自己的确就在她眼前,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力吻她,将自己口中暖和的气流送进她嘴里,究竟这样能不能让她回到现实他也不知道。

  但是谢天谢地,林以梅终于眨了眨眼睛,开口说话:“你……回来了?”

  “这样还不能证明吗?”他的“努力”难道还不能让她了解这.是现实不是梦境吗?方才她的反应是这么的激烈,何须怀疑?

  “你——”她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伸手环住他的背,主动贴上他的唇,且还送进自己的粉舌。“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要让我——”孤独啊……她来不及说出的话,现在只想好好感觉他的存在,证明这不是她的幻想。

  滕青云对她突来的热情有点惊愣,一下子反被她压在下头,只能任她在他身上燎起火源;但这只是一瞬间,之后他便又回到主动的地位,翻个身子反压她在身下,这一年的等待终究还是值得的,不是吗?她果真怕失去他。

  “怕失去我就不要放手。”滕青云伸出热烫的舌头,舔吻她的耳垂低声轻喃:“如果真的怕就不要放手。”

  “我不放,我绝对不放手!”意乱情迷之下,她果真收紧双臂,使尽力道抱住滕青云光裸的背,十指几乎要掐入他背部肌肉。“不放手,我不要放手!”

  他情欲满布的眼中同时充塞着柔情,他是这么渴望她不要放开他,早在五年前她紧紧抱着他痛哭的时候,他的心就暗暗被她敲下一大片,只是自己一直不知道,而现在,她终于说不愿放开他,即使是在这种一时情动、难以控制的时侯,即使是明知道一旦冷静下来,她会否认,否认自己曾说过这些话——他也情愿相信。

  无奈!谁教他总是嘲笑好友们对感情的提得起放不下,现在自己反倒比他们来得更放不开——抓雁的猎人反被雁啄瞎了眼睛,原来这句话就是在说他。

  * * *

  林以梅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睡得这么舒服过。

  轻轻睁开眼,便看见被她压贴在身下的滕青云,如此画面终于让她不得不承认他回来的事实。

  办公室……天!她竟然在他的办公室和他——动了动身子,她只觉得全身酸痛,一张沙发挤了两个人,怎么睡也不见得会安稳到哪儿去,但滕青云在睡前仍体贴地自愿当床垫让她躺,也抓了白袍充当棉被怕她着凉,这一点记忆她还是有的。

  好累!她放松自己躺在他身上,一股疲倦自体内深处涌上,藉由神经传达至四肢,而后从毛孔流出,尽数被她身下的滕青云吸纳,每一寸和他相触的肌肤都能隐约感受到一份放松的悠然。她不懂为什么他对她的影响这么大?侧着脸趴在他胸口,她听见他沉稳的心脏跳动声,砰咚、砰咚、砰咚——他的心脏跳动得很规律、也很强劲。

  “醒了吗?”她耳朵里突然听见他低沉的声音,感觉像从胸口发出的,很沉稳、听起来很舒服。

  “嗯。”

  “我突然回来你很惊讶?”滕青云甩甩被她压麻的手,之后放在她发上绕起圈来,另一手则眷恋于她无瑕的后背。

  “嗯。”林以梅不做反抗,似乎很享受他的轻抚。

  “你住在我那儿?”他离开前把家里的钥匙给她,就是要她在他离开台湾的这段期间住在那儿,免得把他忘了,他并不认为她会不懂他留下钥匙的用意。

  “嗯。”她住是住进去了,但却鲜少回去,因为这一年来她值的夜班之多,让她没有时间回去,几乎是以医院为家。

  “很少住。”这句话几乎是肯定句。他猜她一定会接下除了自己以外还有别人的夜班,好避免因为太常回去而产生必定的眷恋。

  “嗯。”

  果然不出他所料。“你很矛盾。”

  “嗯。”她承认,明明告诉自己不能和他太亲近,但却又忍不住依赖他;明知道他不在台湾的这段期间她可以偷偷逃开,可是却又反其道地搬进他的住处,靠他残留下来的气息过日子;明明发誓这辈子不会再为谁动情的,却因为听闻他的归来而内心雀跃不已——综合各点,她的确很矛盾。

  “留给你的字条还在吗?”

  “……我丢了。”说这话时,那张便条纸上的原子笔字突然硬生生地浮现在她脑海里,她已经反复背诵了一年之外,怎么可能轻易就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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