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她并不想让潼恩知道自己和南宫适再度相遇的事,之前她能说服潼恩不对他采取任何行动是因为她坚信绝不会和他再次相遇,不料命运总是喜欢嘲笑说“绝对”二字的人,她还是见到他,甚至没有原因地引起他对自己的在意。
真可笑,最不想发生的情况竟然发生了。
“你骗不了我的。”
“在路上被三个男人拦住骚扰所以误了时间。”她说出一部分事实。
“夺魂!”潼恩突然嗤声冷笑起来:“不了解你的人可能会相信你的这套说辞,但我了解你啊,夺魂,那种场面在你心理根本一点分量也没有,还有其他事发生对不对?”
阴夺魂叹了口气,将车停靠在路旁,侧坐面对潼恩,“彼此了解有时候并不是美好的事对不对?”太了解只会让什么也不能隐瞒。
“发生什么事?”
“我遇见他了。”
“南宫适?”
“嗯。”
“他对你不利?”
“没有。”阴夺魂不假思索地答道,她也没有时间去深思这种立刻为某人辩护的动机究竟是什么:“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会恨他,只是问我原因而已,没有别的。”
“黑街的人似乎很喜欢问别人为什么恨他。”潼恩随口说出连观察也不用就能得到的结论。
“无缘无故遭人怨恨总得要问个明白,一般人都会这么做的。”
“你在为他们找借口。”对黑街人的偏见从柏仲开始蔓延到全部,这是潼恩最严重的以偏概全而论。
面对这样执拗的潼恩,阴夺魂只能笑笑,若再以中立的角度说理只会让好友生气,两个人当中总要有一个能随时控制相处的气氛,她一向都自愿担任这份工作,虽然它并不好做。
“还差几人?”她试图转移潼恩的话题,否则她一定又会在这个旧问题上和潼恩吵起来。
“五个。”潼恩数了数随身携带的塔罗牌,刚刚好才送了张死神和愚者给她的猎物:“再过几天这件工作就能完成,到时候我会开始属于我的游戏。”一想到多年的恨意即将得以报复,潼恩忍不住笑了。
“你真的决定要……杀他?”
“这份恨意总要有人消受。”异于常人的金色眸子带着讪笑的意味瞅着友人:“我不像你这个好心的恶魔,我可是取人性命的死神,没有关系的人命都可以掠取了,更何况是我所憎恨的对象。”
“他真的该死吗?”有关柏仲的资料她也略有所闻,但那样的男人会是不守信诺的人吗?黑道传闻的十三太保皆以道义著称,如果不守信诺又如何能被冠上“道义”两字?
对于当年柏仲对潼恩的背信她始终存有疑虑。
“别再企图改变我的决定。”压低的声音带有警告意味,但这明显的警告却含有一丝不显著也不寻常的迟疑,仿佛对于自己始终坚持的决定也有着微弱的迟疑,但潼恩自己似乎没有发现到这一点。
不过,心细如丝的阴夺魂发现到了。所以她勾起唇角轻笑,只是这在好友看来却成了没有道理的微笑。
“你笑什么?”
“没什么!”有一点点的改变总比完全不变来得好,既然如此,和潼恩为了柏仲的事再起争执是可预见的事。为免潼恩追根究底的精神又起,她立刻转移话题:“回去后想喝什么茶?”
潼恩侧头想了下,神情难得放松,像个被母亲询问晚饭想吃什么的天真孩子。
一会儿后她才说:“薄荷吧。”带有凉性的薄荷也许能帮她降降心中迟迟未消的高温炽热,方才与他的对峙实在让她大动肝火。
“好的。”她在街道中加速骋驰。
至于之前南宫适强迫她出面说明的约定——她打从一开始就决定让他当一只被放逐的鸽子。
只要别应邀前去,她和他的事,应该就此告一个段落了吧!她这么想着。
但命运似乎不光只嘲笑说“绝对”一词的人,就连说“就此”这两个字的人它也似乎不放过。阴夺魂仍是被捉弄的对象。
(因为这样,所以我让她暂住家里,其他的就交给你了——)
南宫适挑起双眉看着门前的女子,一手抱胸、一手拿着行动电话贴在耳边听进那厢柏仲的声音,薄唇朝她勾起“命运真会捉弄人”这种嘲讽意味浓厚的讪笑。
提着小行李站在门前的阴夺魂则是一张温和的笑脸,对他嘲弄似的微笑视若无睹,乌眸定定地迎视他含笑的眼。
说了一阵后,电话那厢的柏仲不忘说出最重要的一件事——
(记住,不准你把我的屋子——)
“变成温室。”南宫适接下他的话后,立刻表明断线的意思和——立即行动,但他的视线仍胶着在阴夺魂身上。
许久,阴夺魂终于出声:“不让我进去?”
“我已经等了一整天。”南宫适提起当天的约定,完全没有被爽约的火气。
也或者是因为气过头,因此反而用笑容来表示,但是不管如何,他的表情是从容不迫的带着笑容这是再明显也不过的事实。
没有生气吗?阴夺魂暗笑在心里,不知怎地,她能从他的呼吸频率中感受到浓重的火药味。
“我并没有答应您。”她点出最重要的关键,提高了下她的行李。“可以让我进去吗?行李很重。”
就这么一句话,像带有魔法似的让南宫适松下紧绷的双肩,斯文俊逸的脸上的那一抹笑增添了无可奈何。
她没说错,他只能认输接受自己像个白痴空等一个下午的愚蠢行为。
“我可以进去了吗?”她的第三次询问。
他无言,但已开始有了动作。
将行动电话放置在玄关的鞋柜上后侧身准许她进入,就彼此擦身而过的一瞬间,他像想起什么般突然出声调侃她:“该来的终究会来,任凭你怎么躲都改变不了事实。”
她顿下脚步,垂下双肩轻轻叹息了口气,抬头道:“是改变不了命运。”
“我并非宿命论者。”他关上门跟在她后头:“想不到你和潘朵拉是一伙的。”既然是一伙的,自然不会来自多光明圣洁的地方,也难怪她会知道有“勾魂”的事。
“我也没料到您会和柏仲居住在同一屋檐下。”她的语气里难免添加了一点无可奈何的意味。
“你早知道不是吗?”事实上他想问的是——为什么明知道,还会同意暂住在柏仲的居所。
“柏仲提过,但我有不得不的理由。”再度叹气,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会选择这里,原以为已经早该结束的戏剧在观众的要求下不得不延长一样。
“不得不的理由?”挑起含带强烈疑惑与刺探的眉峰,如果她以为“不得不的理由”这么一句话就能满足他的话,那就实在太低估他南宫适的好奇心了。
“无可奉告。”她带着敷衍的歉意朝他一笑:“我的房间在哪里?”
南宫适看向客厅尽头的长廊:“左手边楼梯上去第一间。”话完,他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强自接过她手中的行李,在她前头领路。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她有些错愕。“呃……谢谢。”
“我不会放弃问出事实真相的机会。”走在前头的南宫适头也不回地说出自己的执着。
“我知道。”她早有心理准备:“知不知道理由对我而言并没有影响。”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白皙洁净的手指触上门把后转开,她立刻开灯:“因为没有这个必要,您并不在意有人恨您,也不在乎为什么——您曾说过这种话,难道忘了?”
“要我对一个笑着说恨我的人不感到好奇实在太难。”
“早知道我就该装出一脸愤恨的表情,也好少了这个小麻烦。”待看清房间的摆设后,她像是放心了一般喘了口气,放松地垂下细瘦的双肩。
南宫适并没有多加理会她莫名的动作,专心执着他要的答案。“你有义务回答我的问题。”但是很显然的阴夺魂并没有配合他的找算,转身只是为了从他手上接回自己的行李:“但是我很累了,可以让我休息吗?南宫先生。”
南宫先生?对于这个称呼,南宫适回以看病菌似的眼光。这个女人未免有礼得太过分:“答案。”
“休息。”她的回应与他的要求同等强烈。
南宫适强迫自己按下不耐烦的情绪,哼哼强笑:“明天。”
“也许。”同样是两个字的回答。
“既然无法达到共识,不如立刻解决。”他没有预警地抓住她的手,作势要将她拉出房间:“我请你喝茶。”
“谢谢您良好的待客之道,但是我不渴。”她挣扎,再一次挣不开他的手掌。
“请放开我。”从遇到他开始,这句话她似乎都会挂在嘴边。
南宫适停下强行拖移她的脚步,转过身好整以暇地问:“如果我说不呢?”
“那我必须对您说抱歉了。”她不得不祭出最下策。
“抱歉?”这两个字根本就是从轻嗤的一口气中哼出来的,彻底不把她的拒绝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