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轻微声响划过,立刻带来一片黑暗。
“不……啊……不要——”前一秒还抱怨着南宫适不明白自己心思的阴夺魂,如今却被突来的黑暗吓得直觉的反应便是连声尖叫:“不——不要过来——不要——走开!走开!不要过来——”只有她一个人,和以前一样,只有她一个人……
“夺魂!”听见她的尖叫声立刻摸黑开门冲出房的南宫适试着在没有光线的客厅找到她的位置,一阵摸索后,他在沙发背后找到蹲在地上、频频发抖的娇小身体。“夺魂?”他伸手欲抱住她,不料竟遭她没有原因地抵抗与乱无目的的槌打。
“放开我!不要、不要过来——放开我——”又是他!总是在黑暗中企图抓她、逼她就范的可怕男人又来了!“不要过来——走开!走开——”
“夺魂!”南宫适使尽全力才能勉强制住她仿佛已发狂般的动作,嘴里频频喊着她的名字。
别让夺魂突然一个人在黑暗中独处——他想起潼恩临走前莫名其妙丢下的一句话,难道……
“不要……求你不要……不要过来……”蜷缩的身子仿佛是躲在角落没有生路可逃的猎物,这模样大概连她自己也无法想像有多狼狈。
“不要怕”将她搂进怀里,陪她一起坐在原地,他试着安抚她,同时在心里咒骂自己为什么让她一个人待在客厅。“这只是停电,等一会儿就好了,别怕。”
“不……是他……他来了……是他!一定是他……”无法拉回理智的阴夺魂以颤抖的声音频频重复:“他……只要我房间一暗他就会出现……我、我不敢关灯……怕他又突然……”
南宫适狼狈地咬牙,他当然知道带给她如此大的恐惧感的人是谁,那个该死的男人!
“救我……潼恩,救我……”没了神智只剩最直接的反应本能的阴夺魂不自觉地喊着自己最依赖的人,没有任何心力去注意抱着自己的人是谁,更没有办法感受到身边这个怀抱听到她喊出的名字时突然变得僵硬的情况。“潼恩……救我……救我……”
潼恩?她喊的人是潼恩?南宫适痛心地垂下视线,黑暗中虽然看不见任何东西,但他的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此刻她应该会有的表情。
“你……只要潼恩吗?”他的心好像在瞬间被人挖空了一般,忘了安抚她、使她平静才是第一要务,他再次问道:“你只要潼恩吗?”真是可笑,才短短的一天,她竟然让他从天堂跌落到地狱,满心以为她开始接受他之后才发现原来她的接受只是认命,只是妥协。
他……真可悲!
“救我……潼恩……救我……”不知情的阴夺魂抱着南宫适频频喊出潼恩的名字,她似乎不知道自己的无心已造成什么样的局面。
“她不会来帮你!她不可能出现你知不知道!”该死!为什么喊的不是他!“她走了,不会再回来找你,你需要的不是她,你听清楚没有!”可恨!为什么她第一个叫的不是他的名字!
是不是他南宫适从未在她心里有过一分一毫的地位?是不是他南宫适对于她永远都只是一个陌生人?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他含恨问着无法倾听他痛苦声音的她,激动难抑地收紧双臂,不在乎是否会抱痛她,他的痛比起她应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阴夺魂,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抱着他却喊出另一个人的名字,她将他当作替身吗?
心中一有此想法,他立刻拉开她环住自己的手,无情地推开她,不再给予一丝一毫的温柔。
给再多温柔又如何,仍敌不过她心里的那个好朋友!他起身背对她朝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背后不停发颤的柔弱音调却仍有紧扣他心弦的威力——
“不要……走开……求求你走开……”
继续走还是回头?停住步伐的南宫适被这二选一的问题困在原地。
走,他的心会被她的求救声揪痛一夜,留潼恩的名字将一再从她口中吐出——两样都会让他心痛,他要怎么做?
不要在意,伯父不是故意这么说,他只是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妻子已死的事实。才会说出气话,如果他恨你,现在不会这么关心你,不会请我好好照顾你,不会——南宫适突然想起先前她曾安慰他的那一幕,再回神,脚步已不由自主地转向她,坐在她身边再度将她拉进自己怀里。
就这样,算是还她一个人情。
“今夜过后我不会再将感情付诸于你身上,你——”他搂紧她,不时以温暖的掌心轻抚她颤抖的背脊。“根本不需要我,根本不需要我……”为什么不需要他?他明明比潼恩更重视她,为什么不需要他?
“潼恩……救我……”又是一声足以在他心上划下一刀的呼喊,再一次明白告诉他——
她不需要他。
第八章
以黑曜岩为材质,极尽浮华奢靡地铺设室内所有墙面,构成一间乌黑却闪闪发亮的诡异结构屋子,佐以投身灯直接的光线,加上复杂的散射原理,使得这样一个诡谲的空间显得比一般房舍明亮。
然而明亮的光线下不见得会有心情开朗的人——好比眼前这位不请自来的朋友,欧阳闷想着。银白色的眉头未见松懈,异于常人的紫瞳写满了不赞同。
三杯、四杯、五杯、六杯、七杯……
“够了,适!”他终于看不过去,出手抢下南宫适手中的酒瓶。
“还我!”双眼布满血丝的南宫适坏脾气地回嚷,朝他摊开掌心。“把酒还我!”
欧阳挑了挑眉,执瓶的手往肩一甩——铿的一声,结果可想而知。“这下你没得喝了。”
南宫适狠瞪他一眼,狼狈地撑起身子,跟跄跨步朝大门走去,左倒右倾的模样让人看了心惊,仿佛随时都会跌倒一样。
“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见鬼了,前一阵子是冷战一年的柏仲突然跑到他这里来灌酒,把以前的旧帐忘得一干二净,跑来找他诉苦;现在是他们这位老大哥!
奇了,他是名酒供应商吗?还是他这里是借酒浇愁区?“适!你忘了前一阵子你骂柏仲的话吗?现在的你在走他的老路你难道不知道!”
“他……这条路倒走得……不错……”右手拍上墙壁,撑住差点跌倒在地的身子,南宫适频频哼笑自嘲。
“南宫适!”欧阳再也忍不住,大步迈向他,一手提擒他领口硬是将他朝大门相反方向甩抛,让他依循地心引力撞上另一面墙壁,滑坐在冰冷的黑曜岩地板上。
“用用你的脑子,以前说过想要的东西无论如何都要得到手的人不就是你吗?看你现在这样子,当初说这话时的傲气到哪去了?只因为一点小挫折就灰心丧志?就借酒浇愁?”
“就因为说过,所以才无法接受自己不是对方心里最重要的人的事实吧。”冷淡的声音配合一张冷淡的脸和娇小的身子,一名女子踏入这个黑色世界。
“你怎么出来了?”
“听不下去了。”女孩耸耸肩,无视被第一次见面的男人狠瞪,她说的话么倒更毒:“当初会说那种话就表示你从没有得不到的东西,不是因为能力好,是你幸运,想得到的都是那种容易到手的东西,现在不一样了,想得到的偏偏难以到手。”
“你八成没有经历过得不到想要的东西的痛苦吧?所以一遇到这种状况,除了自怜自艾以外什么都不会。”
“别说了。”欧阳努力拉开说话苛刻的女孩。天啊。再这么说下去,他可不保证她这条小命能活到天亮。
“你!”
“你什么?”挡开欧阳拉住自己的手,女孩手环胸更无情地说道:“男人除了借酒浇愁,其他就什么都做不了了吗?如果这样,算你心里那个女人幸运,没被你追到手,否则凭你这种遇到挫折就喝酒逃避的人能为她做什么!”
“你什么都不懂!凭什么在这里说教,你根本不够格教训我!”她什么都不懂,凭什么向他说教!“在她心里最重要的人根本不是我!她根本不把我放她心里,一点也没有!”
“就因为这样所以你自暴自弃?”女孩讪笑的声调再度换来一记狠瞪,如果她胆子够小,绝对会开始担心起自己的生命才是。
只可惜——她胆子大过头了。
“最重要的人不是你又如何?不把人放在心里又怎样?你努力过了?你扪心自问是不是努力到了极限,没办法再做更多?”
南宫适无言以对,强烈的自尊心让他将私事告知阴夺魂已属不易,其他的——他真的从未放手做过,包括亲口问她自己和潼恩哪一个比较重要,他怕自己会被比下去。
“如果不是,就表示你根本没有尽力。最重要的人不是你,你可以当次要的,心里没有你,你就设法让她把你放在心里不就得了,但你是不是她最重要的人,有没有被放在心里,恐怕你还得亲自去问她吧?你刚才说的想必是你自己想出来的结论,感情的事不明说对方是不会知道的。别以为光凭感觉就是对的,问清楚后再借酒浇愁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