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南宫庆看了看儿子的表情,坏心地加足劲道,似乎想存心气气他这个独子。“如果有一天你受不住他毫无道理的醋劲,欢迎随时来找我,我会——”
“你作梦!”做儿子的哪里会不明白父亲的魅力所在,年过五十的父亲依然高挺精瘦的身段不同于时下一般佝偻老者,再加上不理世事的恬淡让他鲜少烦恼,岁月并未让他呈现衰退老态,只是增添他的成熟魅力,再加上他对女性的温柔举止——如果他有心,想追求年轻异性也不是难事。
正因为如此,才让南宫适此刻有如芒刺在背般不舒坦。
“你紧张什么?”南宫庆好笑地睨着儿子。“我只会听她说话,和她谈谈,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会做。”
被他这么一说,南宫适只能接下误解的罪名,在心里暗骂他是老狐狸。
“我不知道你父亲仍……我以为你……”
“为了安全起见不得不隐瞒,除了同伴,你是唯一知情的人。”南宫适会带她来只是要让她知道他信任她。
另外——不得不承认的是,他想让父亲看看自己所选择的女子,只是他决计不会亲口说出来。
“那伯母——”
“过世了。”回答她的是南宫庆,而南宫适则是低头不语。
“抱歉。”阴夺魂低下头,为自己不假思索的询问自责不已。
“不要在意。”南宫庆拍拍她的肩,视线却落在儿子身上,这句话也不知是对她说还是对自己的儿子说。
南宫适只点了下头,仍然沉默。
沉默一直持续到他们告别南宫庆、回到住处,南宫适反常的面无表情和寡言在踏进门后许久也不曾改变。
阴夺魂不愿打扰他,自己静静地走进南宫适临时搭建的温室里摘取十数茉莉,转进厨房,不一会儿,茉莉幽远的甜香带着温热的雾气扩散满屋。
南宫适闻到茉莉香味才恍如自梦中清醒般眨眨眼,身边已坐着阴夺魂和她在掌心等自己接过的香茗。
“虽然不是多出来的茶,但这是特地为你泡的。”阴夺魂掬起他的手翻开掌心,将瓷杯平放在他掌心。“喝杯茶好吗?可以改变你的心情。”
南宫适接下杯子视线交集在她身上一儿后,垂落在茶杯杯缘。“你知道我心情不好?”
“任谁都看得出来。”她指着他的脸。“你的表情好沉重,我很抱歉。”
南宫适复又抬起眼。“为什么道歉?”苍白的纤细食指从他的额角滑落至下颚,立刻被他伸手握在掌心。
“若不是我提及你母亲你不会心情变得沉重,我很抱歉。”她不知道提到他母亲会让他情绪大坏,而南宫庆的一句“不要在意”究竟是对自己说还是对他说她也不清楚,如果是对他说——那又是为什么?
“你想问我为什么提到母亲我的心情会大坏是吧?”
“咦?没、没有。”
吻了吻掌心中她的手,南宫适讪笑道:“你的表情都说了。”
“我……我是有些好奇……”都被识穿了,再狡辩也无用,她只能选择承认。“但是你没有义务要告诉我,真的!你不告诉我没有关系。”
“可是我想告诉你。”他啜了口手上的茶后放在茶几上,无预告地便侧身躺上她并拢的双腿。
“呃……”阴夺魂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连串的动作,“南宫先生?”
“我的母亲是因为我而死。”一句话,如天雷般的轰进她的耳朵,震住她找寻如何拒绝他躺在自己大腿上这举动的思绪。
“因为你……而死?”
“制造勾魂并非我的本意,完全是意外制成,但这个消息却外露,引起一起黑道抢夺战,当时我只不过与黑街交好但并未加入,可是……”他抿紧唇,深吸了一口气才又缓缓吐露:“由于勾魂,我的家人也被卷入黑道争夺战中,母亲因此死在对方枪下,父亲幸亏青云救得快而留下一条命,而我——为了报复,进入黑街并决定彻底利用勾魂提高黑街的地位与财力。”
“我以为勾魂是你帮助黑街的工具,没想到……”
“对于利用勾魂造成毒品市场风波我没有任何罪恶感,既已有牺牲就要有回报,我的母亲不能白死,但害死母亲的十字架我却注定要一生背负——或者说我这一生的罪恶感都被母亲的死用尽了也可以。呵,原谅我无示对造成你的痛苦产生任何罪恶感,我早失去了罪恶的感觉。”他的自嘲痛苦难当,他的话自残得教人心疼。“你相信吗?我是害死自己母亲的凶手呵……”
“不!”阴夺魂弯腰低下身抱住他的头,热泪盈眶。“你不是、你不是、你绝对不是……”
“我是,他说我是。”
“他?”
“我父亲。”
“滚!不要碰她!你没有资格碰她!滚!滚……”一个受伤染血的长发男子紧抱住一具逐渐冰冷的尸首,颤抖着身子拒绝他的靠近、拒绝他的靠近……你亲手害死你母亲!你没有资格碰她!
“他恨我,他真的恨我。”
伯父恨他?“适?”阴夺魂担心地轻拍他的脸,拉回他的思绪。“他并不恨你,他绝不恨你。”
“适就拜托你照顾了,我这个做父亲的能为他做的实在有限——呵,也许你会说适不需要人照顾,但慢慢的你会发现适很需要人在身边照顾,从他母亲死了以后,他就一直戴着和善面具在黑街闯荡,而我——却怪他害死我妻子,呵,看来我这父亲也不够格哪,夺魂。”阴夺魂想起离开前南宫庆趁他不注意时对自己说的话。
“他不恨你,真的不恨你。”为什么会认为伯父恨他?就因为伯父一时情绪激动脱口而出的气话吗?“不要在意,伯父不是故意这么说,他只是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妻子已死的事实,才会说出气话,如果他恨你,现在不会这么关心你,不会请我好好照顾你,不会——”
“请你照顾我?”埋在她怀里的南宫适闷声询问:“他请你照顾我?”
“是的,他要我好好照顾你。”她直起腰,低垂的视线注视着失魂落魄的他。“他不恨你适,伯父关心你、担心你——他爱你啊!”
“真的?”南宫适不确定地问。
“真的。”
“没有骗我?”
她摇头。“没有骗你。”
父亲并不恨他?还请夺魂照顾他……多年的压力倾刻间化为烟尘,他一直一直不敢在父亲面前提起母亲,他以为这件事是他们父子间的禁忌,没想到这样想的只有他一个,父亲并不恨他……
“所以,不要自责了好吗?”阴夺魂尚未感受到他已逐渐释怀,一味地劝着:“如果伯父知道你仍自责不已,他会难过的。”果然,“不要在意”这句话是对他说的,她终于明白南宫庆的用意。
沉默的南宫适突然抬手勾住垂在自己鼻尖的黑色发丝,食指动了动,将发丝卷在指上,让她不得不跟着低下头。
“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松开紧皱的眉头,他扬起踏进家门后的第一抹笑容。
“咦?”她有吗?阴夺魂完全不记得。“有吗?”
“再叫一次好吗?”
“这个……”
“拜托。”他恳求:“再一次?”
“适……”
把玩长发的手随后伸到她露出的白皙颈背上使压,在她来不及推开他时让柔嫩的唇瓣被迫贴上自己的,吻前他低喃道出:“我喜欢你喊我的名字。”
“嗯……”双手不知该如何推离彼此的距离,她一手抓住他的肩膀,一手握上压制自己的手,却无法出力拉开箝制的手或推开厚实的肩膀,娇弱无力的认知让她放弃了挣扎。
或者该说——现在这模样的南宫适让她不忍心挣扎。
但是,不忍挣扎的后果却让两人间的气氛变得暧昧激情,浓重的喘息声在彼此双唇微离的缝隙中逸出,背光的阴夺魂凝视着投注视线的在自己脸上的南宫适,才一会儿的时间,她羞涩地离开视线不敢继续与他以眼神对峙。
“你不抵抗?”又轻又柔的低哑声调像看透她想法似的轻诉着:“因为可怜我所以宁愿牺牲你自己?”
“我……”
“别告诉我你没有这个意思。”就因为太了解她,他更明白自己所说的正是她心中所想。狼狈地起身,他强迫自己离开沾染甜花香味的她。“感谢你的同情。”他违反本意地向她言谢。
“南宫先生……”她看着他从沙发站起,他目前唯一要做的就是躲到一个看不见她的地方,发泄自己觉得被侮辱而溢满的怒气,他不想让她看见盛怒的自己。
“等一下!你听我说,我……”
砰的一声,门板硬生生爆出偌大的声响,阴夺魂无奈地立在原地,对于他拒绝聆听自己的解释,她感到难过不已。
为什么不肯好好听她说呢?她咬着唇自艾自怜地想,他为什么还不清楚他对她的重要性,如果不重要,她又何苦急着要向他解释,笨,好笨的南宫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