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别的事吗?”我的逐客之意已很明显。
她高傲地站起身低头睥睨我。
"提醒你一点——雷家不会要你生下的野种,你最好别妄想利用怀孕的事踏进雷家大门。如果你已经怀孕了最好去打掉它——这是老爷子要我警告你的。"
怀孕?!想都没想过的事。
目送她离开,我曲膝蜷坐在原位。
若王美伶今天不说,我还没有想过。但十一个多月才说,不嫌太晚了些?
怀孕,不至于吧?我的月事前不久才结束,这足以证明我并未受孕。
只是很奇怪——雷浩要我的次数频繁得超乎我学过的知识范围;但我并没有过任何受孕迹象,或许——我们之中有一个人不孕吧!
果真如此就太好了!我忍不住笑了——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这世界太过污浊,不必要拖一个无辜的生命出来受苦!我一直这么想。
人们常将孩子赞美为"爱情结晶",呵!多天真可爱的说法!追溯这"结晶"的原始形态也只不过是颗受精卵,经由细胞分裂再组合成人形,然后在母体的哭叫哀嚎中呱呱落地,占据掉一个空间,让已经人口爆满的世界更加拥挤。
而这受精卵从何而来?
说穿了就是纵欲之下的产物。
这种说法太过冷血但却符合事实。
人类再怎么有道德规范,良心义理,仍脱离不了原始的本能及欲望。为了生存,每一个人无不想尽办法赚取足以供给的金钱;为了享受鱼水之欢、缱绻缠绵,建立了一套婚姻制度将生理需求合法化,让男与女同处一对一的合法情况下享受该有的乐趣。只是人性贪婪,再怎么缜密的婚姻制度还是有漏洞可钻,于是乎向外发展的情况增多了,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对正统的社会规范而言这是不合理的,但由于这种"不合理"太常见,反倒成了"合理"。"外遇"一词已不再像早期那么骇人听闻了;"情妇"一职似乎渐渐成了稀松平常之事。
但,为求生存赚取足够金钱,人必须花费精力心神于竞争之中冒险以求生存;
同理,为了生理需求必须冒是否因此而产生下一代的险。
或许大多数的人是乐于冒这个险,否则社会学者不会高喊世界人口爆满并提倡节育的重要。
我这想法也算是支持社会学者的吧?
不过我有点好奇——
到底是我有问题,还是雷浩有问题?
如果是雷浩,那他可真有福了!
将来若有女人真以怀孕这事威胁他,他大可老神在在不予理会,在外头抓蝶扑粉也不用负担任何风险。
但在传宗接代方面……
他看来不像会重视这事的人,更何况他不像是能做父亲的人——这一点他跟我很像。
在情感上我俩本质相同——不会有"真心",不懂什么叫"付出",光凭这点就没资格为人父、为人母了。
黑夜降临有多久了,我不知道。思绪一直停在与王美伶对话的内容,直到屋里的日光灯亮起,倏忽而来的光线刺痛我眼睛才突然清醒。
是雷浩回来了!
他将公事包住桌上一丢,一边脱下西装外套,扯掉领带,一边走向我。
"醒来多久?”他问。
我抬头,正好让他转身吻住我,他似乎不需要答案吧!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回答。
半晌,他移开唇;我则因这一吻而红了脸,困窘地不知如何是好,我不习惯在他面前脸红。
于是伸手替他解开领带,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好让他别一直盯着我看。
他抓下我的手,解开左手的绷带。
绷带一落,两排清楚深刻的齿痕立现,其上还有不少凝固的血块,看起来很骇人。但因为是我自己咬的,所以我也不怎么在意。
"会留下疤痕。"他看着伤口说道,以乎带点……怜惜的意味。
"无所谓,当是纪念也好,虽然事情不怎么值得纪念"
"你一向不在乎自己。"
"是的。"我同意他的话,"所以也不在乎任何事——"
"除了家人。"他抢白。
我看了他一眼,将视线转向阳台却被他扳了回来。
"我猜对了?”
"在昨天以前是对的,如今——我没有任何在乎的事了……”我垂下眼,企图掩饰昨天的痛楚。
"你撒谎。"
“什么?”我抬跟看他,委实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话语。
"我说你撒谎。"
我不知道他的笃定从何而来,但他坚决的口气教我胆颤心惊。
"你又想对我怎样?昨天的伤害还不够是吗?”
"伤害?我以为这样对你比较好。"
这是他雷浩式的道歉法吗?
"你凭什么决定?"
"你是我的,我自然有权利决定你的一切。"他顿了下,"承认吧!你在乎我。"
"不,我没有。"我冷淡说着,搬出胆量与他的眼神对峙。
"你又准备要惹火我了是吗?"他轻喃,抚过我的长发顺势贴近耳畔,舔吮我耳垂。
"我忍不住发颤,之前的胆量全教他给逼退了去,我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他察觉了,一手轻按住我心脏位置。
"不在乎吗?那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快?”
我无言以对,实在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掩饰自己的慌张——我甚至连自己为什么会慌张的原因都不知道。
"说!说你在乎我!"
"没有。我没有在乎过任何事、任何人。"我强自镇定,心里明白再这么下去只会把自己推向无底深渊。
"请你不要再逼我了好吗?”我真的在求他了,"我承受不了这么多接二连三的伤害……请你放过我好吗……我真的疲乏了……"
静默了许久,我被他搂进怀里,听见他自胸膛发出的低叹:
"你为什么一直都不肯去想?我只要你一个女人,只要你的在乎,只要你的心,你为什么不明白?承认这件事不会伤了你一丝一毫,你是我唯一想要的女人你懂吗?"
这算是他最彻底的告白了,再加上我昏迷时听见的低喃,如果可以——我真的想相信他;但是他伤了太多女人的心,王美伶也好,金妮也罢,还有其他许许多多我不知道的女人……这样的男人,要我如何相信?
只当这些告白是另一个圈套,若真信只能换回一场自欺及伤害,我已经伤痕累累了,无力也无法再承受另一次捉弄。
"请别再捉弄我了……"我埋进他怀里哀求,身心早已疲惫到极点,"别再要求什么了……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一切维持原状好吗?就这样——"
他吻掉我接下来要出口的话,强烈表达他的不满与愤怒,我只能无声承受因吻而起的痛觉。
像是过了大半世纪之久,唇上的压力乍消,转移到颈间,旋即直觉身子腾了空又落在柔软的床铺。
还来不及感觉到一丝冷意,一副灼热的躯体已覆上我,我知道他在生气,否则不会每一吻都让我痛得几乎尖叫出声;但我无能为力,他要的东西是我仅存的,也是最不能付出的。
在耳鬓厮磨之际,我听见他如吟如诉的低语
"我没有要不到的东西,你注定是我的……"
这句点,该怎么落下?
我无法再想,但有预感它不会有多好……
第八章
原以为雷浩到日本只是为了办公,毕竟他身边还有位机要秘书——他的妻子,怎知他竟没几天突然遣走王美伶,看样子是有度假的意思。
我们的车行驶了大半天,终于在一处立着一对石狮的大门前停下。
"到了。"雷浩扶我下车,因为车子绕了太多山路让我晕了车。
"还好吗?”
我轻轻点头,强压下呕吐的冲动,脸色想必苍白得吓人。
我双脚发软,只好倚在他身上将全部的重心交给他。
不一会儿,大门打了开,从里面走出一位身穿和服的女子,朝雷浩行了个大礼。
"雷先生,您来迟了。"那女子以日文说道。
"一切都整理好了?"雷洁回以日文。
"是的,就等您来。"
"很好。"
说话的时候,他已搂着我走进门内;同时我也感觉到这名女子审视我的目光。
那女子盯着我。
"这位小姐是——"
"寒梦尘。"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对那名女子说:"你要派人保护的对象,我不要她有任何损伤。"
他们之间的对话皆用日文,是不想被我听到吧?
只可惜——雷浩不知道我懂英、日语,他们的话我听得一清二楚。
正因为这样,所以我惊讶雷浩对那女子所下达的命令。
他重视我到这种地步?!
这样子教我不得不相信金妮对我说过的话。
只是——么?
难道他真的
不!我不敢想。
就在此时,胃部传来一阵灼痛直上咽喉。
我赶紧捂住嘴,拉扯雷浩的衣服。
"怎么?"
"想吐。"我勉强挤出这两个字。
来不及离开雷浩也无法阻止身体的自然反应,"恶"的一声,胃囊中所有的秽物全教雷浩的衣服接收了。
所有的事发生得太突然,我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往后倒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