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朔漠勾起唇角淡笑,“让一家公司因亏损而关门的方法很多,你何必——”吕游一个叉子抢走他盘中的食物,送进口的动作止住他的话。
“攻心为上,孙子兵法你没读过吗?”嗯……好吃。“再说我手上一点钱都没有,想要扳倒那么大的公司,不乱乱人心怎么成?这只是第一步而已,你等着看吧,最近这阵子一定会有很多人到你面前告御状,要你开除我。”顿了顿,吕游朝他一笑,“你当色令智昏的无道昏君的日子就快到了。”
她说话的神色、模样就像在玩一场游戏似的轻松,而听的人似乎也不以为意,从容地品尝手上的红酒。“你这是在提醒我?”
“难道你听不出来吗?”哎呀呀,她的表达能力有糟到这种地步?“我这是先礼后兵,不像你,连招呼都不打就出手。”
还真会记恨。靳朔漠失笑,边摇头边放下酒杯。“这么爱记恨,小心眼。”
“我就是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小心眼,怎样?你咬我啊?”说着,她又拿叉子抢占对方的地盘。
这回靳朔漠可有警觉,抓住来袭的贼手往嘴边送。
“啊!”吕游痛呼一声,低嘶:“你真咬我!”
靳朔漠又咬一口。“我不是个吃亏不吭声的男人。”在留下牙痕的微红手背烙下轻啄,无视餐厅内旁人的侧目。
“你啊……”
在眼前的靳朔漠真的很吸引人呐……视线被锁在不时落下亲吻手背的举动上,喜爱灵转活动的脑子不由自主的脱离主子的控制,开始胡乱想了起来。想起了许多事,有过去,也有现在,没有顺序、没有条理;但每件事都与她眼前的这个男人相关。
刚认识他的时候是以互相瞪眼开始的呐,呵呵……那时候的他脸上就写明“刚上台北”的直朴样,说不上高瘦,也不能说矮胖,但也不能说有一副好身材;什么时候开始有男人的肌理了呢?这十年间他的变化不可谓不大啊!
五年前在美国的商业周刊上看到他的时候,她还真不敢相信,是不是人只要到美国去,就会莫名其妙的变高变壮、变成另一个人?
要是这样,那她还真该到美国去呢,想一想,都十年没去过了哩……
看到照片的他是一回事,真人出现在面前又是另一回事,在商场上混了段日子,很难不像个生意人,可是——
愈是像个商人,愈是让人无法接近,她讨厌做生意的男人,因为男人只要一有钱,下半身就不知道“安分”两字怎生写,就像……
不小心触及记忆中的禁忌,惊得吕游猛一回神,抬头正好看向门口柜台处,美目一瞠。
“吕游?”
“我能不能先走?”
“先走?为什么?”
“真巧,你们也在这里用餐。”吕学谦的声音先他一步落在饭桌上,打断未竟的询问,却也同时给了答案。
“不如一块用餐,我作东。”吕学谦压根儿不管自己的话得到回应与否,霸道地拉过椅子,先请挽在身侧的妙龄女子坐在吕游左侧,再坐到方桌唯一的空位。
“老师说不能随便吃陌生人请的东西。”吕游甜笑说话的同时站起身欲离开。
靳朔漠赶忙起身拉住她。“别这样。”
别这样?哼,那要她怎么样呢?吕游回头,朝阻止她脚步的靳朔漠咧嘴直笑,“你是要我当场翻桌,还是要这家餐厅里的人安安静静吃他们的饭?”
“吕游?”
“别说我没告诉你,要是让我知道这是你一手安排的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你的威胁只有这样的程度?”吕学谦食指叩着桌面,插嘴道:“小儿科。”真令人失望,还以为她在外头这几年混出一堆麻烦,性情应该很难缠才是。吕学谦有点失望地想。
“学谦,这位小姐是……”觉得气氛有异的妙龄女子倾身低间坐在对面的吕学谦。
“我女儿。”
“呵,开玩笑,你看起来这么年轻,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女儿?”
“真的是我女儿。”吕学谦笑道。“小游,是不是啊?”
面对他的询问,吕游选择置若罔闻,两眼始终瞪着靳朔漠,试图看出端倪。
“是你安排的?”
“巧合。”他也不知道会遇上吕学谦。“真的只是巧合。”
“这个不讲理的丫头不会相信你的话呵!”吕学谦嗤笑道:“她只信她自己。”
“总比相信一个下半身不安分,整天只会在花粉堆中打滚的老头子要好太多太多。这位小姐,我倒想请教你一件事。”
“啊,请说。”妙龄女子恭敬地道,似乎已经相信眼前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女子,真的是吕学谦的女儿。
“和一个年近六十的老头交往甚至上床,对你来说有任何恋爱的感觉吗?”
“你……”妙龄女子脸上突然一阵白一阵红,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吕游!”基于所在场合,靳朔漠只能低声警告:“注意这里是什么地方、伯父是你什么人!”
“他只是个陌生人。而你,如果再拉着我,下场一样。”
他最好不要太过分,每个人都有能忍和不能忍的事,谁也没有权利去要求另一个人,就算面对不能忍的事也要咬紧牙忍耐,然后躲在自以为别人看不见的暗处独自哭泣。
就算以爱为名,也不行!“让我走!”
愤怒憎恨的情绪在压抑过度受伤的内心,偏又强撑高傲自尊而隐隐泛红的眼眶中写得清清楚楚,字句间的决绝也不忘配上咬牙切齿的声调,逼得靳朔漠不由自主的松开手。
果然,他一松手,吕游就像子弹似地冲出餐厅。
“两位慢用,算是我的赔礼,请让我作东。”飞快丢下社交辞令,靳朔漠便转身跨步离去。
“靳朔漠。”才三步,吕学谦便叫住他。
“还有事?”
自信从容的唇角抿起一抹复杂难解的淡笑。“记住,我把我的女儿交给你,不准你欺负她。”
“让她受伤的人似乎不是我,伯父。”利眸扫过还坐在原位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妙龄女子,原本带笑的唇抿起嘲弄的弧线。“告辞。”
语罢,他转身追人,走出大门前向柜台交代了几句话,并从服务员手中拿了东西才消失在门口。
不讳言,吕学谦的作为连他都看得很火大!
在女儿面前和妻子以外的年轻女子纠缠。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还能如此从容自若!
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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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心焦急的靳朔漠以为得花些时间找她,但是当他来到停车场看见座车时,担忧的心立刻放了下来,安稳落地。
脚步也变得有些轻松。
“我以为你会先走。”缓下的脚步有减退几分担忧后的轻快,慢慢走向蹲在车旁一袭连身短裙、脚穿细高跟鞋的吕游。“穿这样蹲在车旁看起来很奇怪。”他说着,把手上的东西放在后车盖。
“我找不到计程车。”吕游抬头,斜阳残照下,那模样由上往下俯视,会让人一时觉得有种吸引人的楚楚可怜。“你干嘛带我跑到这鸡不拉屎、乌不生蛋、乌龟不上岸的荒山野岭吃饭?”说到最后,她还是怪他。
靳朔漠学她蹲在车旁,食指成勾,拨开遮在她颊边的乱发到耳后。
“一身西装皮鞋蹲在车边也很奇怪。”吕游看着他,咕哝道。
“我不知道会这样。”
心疼的,指尖轻轻划过细嫩的脸,就像碰触一颗随时可能消失的泡泡般,生怕一个用力就会戳破这漂亮却又让他觉得虚幻的泡泡;对她,他始终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我无意让你难受。”
吕游将脸埋在抚着双膝的手臂上,躲开他的碰触。
靳朔漠会因此而退让?
不,要是在错误的时机退怯,他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功。
吕游的拒绝早在他意料之中,因此他索性靠车而坐,将她揽坐在自己腿上。
但他也没忘,静静等待她的拒绝,将他推开站起来。
令人意外的是,吕游并没有推开他站起来;相反的,她躺在身侧的暖厚胸膛上不发一语。
“不推开?”
“没有必要。”现在,她需要一个温暖的椅靠;身边没有暖炉,至少还有他是现成的。吕游这么告诉自己。
静默,就这么自然而然笼罩在两人之间,久得让靳朔漠后悔今天带她到这里来。
打算要给她的惊喜中,并不包括遇见吕学谦这一项。
“这里的黄昏和夜景都很美,所以我想带你来。”末了,靳朔漠打破沉默,说明带头提早翘班的用意。
“你有认识这样的人吗?”吕游的声音由下至上传来:“将妻子放在家里不管,就算知道她每天每晚都躲在暗处,怕被人发现似地哭泣,他身边女人还是一个换过一个,花心不改、下流不改,还像很得意自己处处留情留种,把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带回家让妻子养育成人的男人,你认识这样的人吗?”
“吕游?”
“呵呵,那样的人、那样的男人,我要叫他什么?我要拿他当什么看!你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