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让我看见任何一张写了你名字的红单,否则……”
“否则怎样?”
他还能对她怎样?吕游双手叉腰,等待下文。
“我就派人去查你那跟青楼没两样的工作坊。”他知道她视那工作坊如宝,正所谓打蛇打七寸,只希望她有所收敛。
只可惜——
“哈!用不着阁下去查,敝工作坊早关门休业,本姑娘不玩了。”手上的漂亮妹妹都没了,难道还亲自上阵啊!
杜若谦先是眼睛一亮,之后想到这个妹妹的为人处事,“你该不会又在动什么歪脑筋了吧?”
“没什么。”
事情太多,她压根儿来不及动脑筋。
尤其现在四处都有敌人环伺,喷,她敢打包票,那些曾遭她明算暗算的人,一定巴不得把她五花大绑送到靳朔漠面前。
靳朔漠……想到这个名字,吕游的心没来由的一沉。
十年呐,那家伙还真的给她飞黄腾达了起来,捞到个总裁,全身镀上十八K金回国,这样自己当年演得像个爱慕虚荣的恶女,让他一口怒气吞不下而提分手就没意义了嘛。
“没什么最好。”
杜若谦的声音拉回她失神的思绪,只顾着警告以捅楼子为己任、乱人心秩序为正事的妹妹。
尽管同父异母,身为家中长子,那份天生的责任感就是让他无法不管,再加上身为检察官那份在现今世上已属罕见,似乎只能在古人身上看见的正义感,更驱使他开口:
“你就要结婚了,凡事都该收敛点。”
结婚?
“谁要结婚了?”
“你。”顿了顿,觉得自己似乎说得太过冷漠,于是补充:“恭喜。”
“除非地狱变成天堂,撒旦变成上帝,否则结婚两个字我一辈子都不知道怎么写。”
“朔漠会教你。”他等着看地狱变成天堂,撒旦变成上帝的一天。
“可惜本姑娘不受教。”俏鼻一哼,吕游先是吻了佟若梦脸颊一记才起身。“我走了。”
“不留下来吃饭?”
淡泊平静的表情有了一些波动,佟若梦跟着站起,似乎想留住自己的女儿。
“你最爱吃南瓜粥了,不是吗?”
“是啊不过……”
吕游咧嘴一笑,笑眯的眼藏住许多心绪,不让人,甚至是自己的母亲窥视一、二。“我还有事。”
“我不信。”佟若梦摇头,太清楚女儿走得这么急的原因。“都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有怪过他,为什么你——”
“娘。”吕游飞快打断她的话,表情无法再佯装开朗,嗓音由高转低: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心原谅他了,因为我从不认为一个女人真能做到像你这样无怨无悔的地步,也许你恨他,只是你不承认——”
“吕游!”瞧见佟若梦惨白的脸色,杜若谦厉声喊着,试图阻止。
可惜,怒火一起,就算是吕游自己想浇也浇不惜。
“娘是娘,我是我,不管你恨他不恨、怨他不怨,我的态度和想法都不会改变;再说恨的时候说恨、爱的时候就该爱,没什么好隐瞒的,隐藏自己的感觉迁就对方就不叫爱,那叫包容、叫牺牲,我从不认为一昧的包容和牺牲就是爱,爱没那么伟大,它是世上最自私的东西。”
“别再说了!”佟若梦轻摇螓首,不想听也听不下去。“我不想听。”
“最后几句话我说完就走。”唉,她也不想提及会让她难过的事,但这话题是她先起头的,她想避也避不了。
“就算你真的不恨,可是我恨,就当作是我替你恨好了,毕竟恨会让一个女人面目狰狞、变得丑陋,这种事我比较适合做,娘还是继续过着与世无争的淡泊生活,永远这么美丽好了。”
望着和记忆中相去不远的容貌,一张较为年轻却夜夜落泪的娇颜也同时浮上她记忆的海面,开始激起波浪。吕游柔化满带尖刺的口吻:“不管你是看开或是认命,看到你过得这么自在,我也很高兴。”
“小游。”佟若梦讶异地看着女儿,这话……她从没听她说过。
她来,不单为靳朔漠的事,也为她这个做母亲的,想看看她吗?
“呃……”两抹酡红染上双颊,这种恶心的话她吕游也说得出口?“当我没说,走了。”急忙挥手,吕游逃也似地冲出大门。
“若谦。”望着女儿的背影消失在开了又关的门后,佟若梦轻唤的声音带有多少的懊恨和担忧,只有在场的杜若谦明白。“是我害她变成这样,我——”
“不关您的事。”杜若谦上前拥住不计较他的存在,反而视如己出,将他扶养长大的母亲。“妈,她这样是自己造成的,不是您的错。”
“不是吗?”怅然若失的佟若梦哺哺自语,凝视门板的眼浮起热雾,最终还是忍不住滑下自责的泪水。“是我。”
“不是!”杜若谦收紧双臂,借由拥抱打断她的话。“自己要变成什么样子本来就由自己决定,是她决定把自己变成那样,怪不得谁。”
“你不会明白,那孩子不坏,她很好,真的很好……”佟若梦哽咽着,断断续续道。
“我知道,要不然朔漠怎么会四年多前回头派人来台湾找她。如果不是想通了、了解她的真性情,他不会回头找她。”杜若谦笑道:“对她要有信心,她是您的亲生女儿啊!”
佟若梦摇头,不是她对自己的女儿没有信心,而是——“你不了解,她受了伤……在心里。”
“把她交给朔漠不好吗?”杜若谦抬手为她拭泪。“他是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如果她真需要有人为她疗伤止痛,朔漠是最好的人选。”
“真的吗?”佟若梦不确定的问,虽然在靳朔漠找上门那一天,她已经确认他对女儿的真心,但女儿呢?能不能为他开启心扉?愿不愿意接受他?“他真的能让小游——”
“能。”知道她需要更多信心,杜若谦体贴地道:“我认识朔漠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他有办不到的事。”
“是吗?”佟若梦低喃,现在的她只能暗自祈祷,希望这个保证会是真的。
要不然她的女儿就真的太孤独了。
第二章
如果说这世上有让靳朔漠佩服敬重的人,那这个人便是吕学谦。
并非指他年过五旬近六开头的年纪至今未停的风流史教人折服,而是在商场上无所不用其极、精确掌握时机、目光的高瞻远瞩,甚至是来回商场的气度——姑且不论他私生活如何,因为他无法苟同那样的风花雪月;但在公事上,这份精明干练的确不容人小觑。
他佩服敬重的,也仅止于此。
离开夏国,靳朔漠第一站就是吕学谦的公司。
打从被秘书迎进董事长办公室大门,这两个即将成为岳父女婿关系的男人就以市场论斤论两买卖的目光打量对方,没有丝毫温情,反倒像一场瞪眼比赛,谁先动摇谁就输了似的。
看尽人生半百的眼总比年轻人来得犀利些许,映入的脸是五官分明深邃的阳刚轮廓,表情自信和倨傲不下的坚毅,以及一丝和自己相似,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机巧。
年轻人的眼打量的焦点虽然不若年长者的精准,但也不至于失之偏颇,眼前的年长老者拥有超乎自己想像的俊朗容貌,岁月仿佛收受他的贿赂而放他一马,让他年近六旬的脸、身型,都像极四十快过五的模样,难怪他的风流史至今仍未间断。
尽管已是第二次见面,他依然惊讶。打量到最后,吕学谦断定这瞪眼比赛的结果是双方平手,遂先开口:“和她打过照面了?”
“是的。”靳朔漠见状,躺回椅背放松较劲的目光,眯起笑意。“今早在夏园见过。”
“她见到你的反应如何?”精光一闪,吕学谦深具趣味地瞧着对面的年轻人,等着知道他桀骛不驯的女儿,见到昔日的旧情人时会是怎么个反应。
靳朔漠的双眉因为这一问而皱,停了许久才回答:“拔腿就跑。”
拔腿就跑?“哈哈哈哈……”吕学谦仰首大笑,不若平日严峻风范。“拔腿就跑?哈哈哈……”
“我不觉得好笑。”笑声渐敛,吕学谦眨眨至今对女人仍有某种诱惑程度的桃花眼,笑意难掩,“至少可以知道她记得你。”
靳朔漠抿起浅笑,这是他之所以不追上她的原因,知道她还记得他,才能走下一步。
将在美国的事业化整为零,只扛一块“朔阳科技”的招牌回台湾,不单是打算衣锦荣归、回台湾发展,也为了追回设计他主动提出分手、黯然赴美工作的始作俑者。
带着心伤到异地,像逃避似地借由工作、妄想丢开过去的他,是如此地痛苦挣扎,最后才发现一切都是她设下的圈套。只为贪图不受拘束的自由、只为结束和他的感情!
这么一来,他将近两年的伤心欲绝就叫愚蠢!这要他如何不气?怎么要他功成名就后不回来找她算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