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说平时多用点脑子是对的。”
这种没有什么高低起伏,森冷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不就是那个孤高自傲的单眼家伙还会是谁?他睁开眼,看见被紫光击中,躺在地上浑身颤抖,表情十分可笑的狐妖族长。
单眼家伙就站在他身边,是他替他挡掉了那团紫光,顺便原封不动送还给狐妖族长的,也是他替他挡下了其他狐妖的攻击,并且杀死了几只道行较浅的狐妖。好不容易有空闲可以稍微喘气,极度虚弱的他却对日华神的援手没有丝毫感激之意。
“谁要……你来多管闲事?”
日华神淡然地睨了他一眼,像个兄长那样的宽容。
他最受不了那样的眼光了,好像他在持重的他面前,永远只是个长不大的小孩一股,现在他真的像个小孩一样地朝他吼叫起来。
“你这讨人厌的乏伙,快点收回你的法力,把我的敌人还给我,我不需要你的帮忙,我不会因此而感激你的。”
“闭嘴!”日华神难得地加重了语气,“省下你耍脾气的时间,专心调养气息。”
他气愤地抹去嘴角的血,那句“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还没出日,日华神又追加了一句。
“你应该清楚你现在的情况。”就是这句话,堵住了他后来的咆哮。是的,这已经是他的最底限了,现在随便一个微弱的攻击,都可以毁了他千年的道行,所以破天荒的,他闭上了嘴。“呵。”纵使危在旦夕,狐妖族长还是那种自以为是的态度。“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日华神,这可真是巧,我以为你们两兄弟老死不相往来了呢!没想到您会出手救他,所以说啊,这打虎还得亲兄弟啊……”他喘了几声,原形一点一点露出来,尾巴也一一露出来,竟是只九尾千年狐妖。
“受死吧!九尾妖狐….”
微弱的白光奔出,终于让九尾狐妖彻底的闭上了嘴巴。这一次,是真的彻底结束他们多年的缠斗了。主帅一旦阵亡,军心也就溃散了,在日华神强大的法力压阵下一只只狐妖全部露出原形。“别打死他们。”月华神制止日华神取它们性命的动作,“月华山没它们,我会很无聊。”日华神迟疑着,最后还是收手,眼中掠过十分不以为然的神色。
“你就是一再纵容他们,才会险些酿成大祸。”“关你什么事!你这爱管闲事的单眼家伙……”
“不对!”
日华神陡然升高的语调引起了他的注意,随同他的目光,月华神看向本来应该躺着狐妖族长尸体的地方,现在一片空荡。
日华神未曾有如此惊慌,他看向月华神,“糟了!”
恐惧同时袭上两张脸。
“蔚云!”
“镜儿!”
两个人名代表两个比生命还重要的人物,一黑一白的光像一枝射出的箭,目标难得一致地射向日华山。
日华山的绝顶。
温暖的阳光里弥漫着一股战争之后残存的烟硝味,现场一片狼藉提醒着众人这儿曾经发生过生死大战。
九尾狐妖拼着最后一口气,要向月华神证明缠斗多年,最后的胜利仍是属于它的。
“呵呵……”刚开口笑,鲜血马上又自它嘴中流出,它毫不在乎地抹去,紫瞳闪着异样的兴奋。“我终于要死了,呵呵,有两个人和一只猴子陪葬,我……也不吃亏……呵呵…”
最后的笑容僵住,它张大狐狸嘴,以这种极为可笑的方式结束了它的生命。
白猴躺在李镜怀中,以这姿势证明了它忠心护主,失去光芒的眼在见到它师父最后一面时,终于闭上。月华神不发一语,蹲下身,一如既往地将它托在掌中,另一手撑起同样即将远离他的李镜。人生是这样,往往在一切陷入无法挽回的绝境时,发现许多应该后悔的事。现在月华神抱着李镜,清楚地意识到他面对的是不可挽救的死亡,而人生中第一次的恐惧随着李镜越来越微弱的呼吸不断地扩张中。
“对……不……起……”她开启渐渐不听使唤的唇,尽最后的努力表白自己的真心。“我没有……背叛你……卜镜……”无声地告诉他卜镜早就预测了今天的一切。
他想要说他知道,他知道她没有背叛他,是自己被怒气冲昏头了才会误会她,但是悲伤吞没了他的声音,他只能睁着一双满是泪水的灰眸,眼睁睁地坐视她死去。
李镜颤抖的手摇摇晃晃地抬起,却再也无力触及他,月华神随着她的手无声滑落,爆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悲吼。他紧紧地拥住李镜余温犹存的身体,在悲吼逐渐转成呜咽时,缓缓地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日华神。日华神的侧脸仍然是令人猜不透的深沉,他抱着蔚云,单眼注视着他苍白如纸的脸上,温柔的好像蔚云只是睡着了一杆;他温柔的替他拂去不小心沾在颊上的发丝,生怕吵醒他似的。他不得不怀疑这个单眼家伙被悲伤痛击而失去心神,他似乎是以沉默来拒绝面对蔚云已死的事实,这种样子,让向来与他壁垒分明的他也不免感到一丝心疼。月华神有史以来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对他说话。
“你打算怎么办?”
“我当然不会让他就此离开我。”月华神淡漠如常的语气里有着绝不妥协的坚决。
“我打算亲自去向阎王要人,你呢?”月华神直截了当地说出他的决定。
日华神的目光仍然凝在蔚云脸上,接下来的话清楚地让月华神知道他没有失去理智。
“你还是没有擅用你的头脑。”
“什么?你这单眼家伙--”
日华神突然抬起眼,眼神跟语气都是无比的认真严肃。
“阎王那儿我去,你应该去的是西王母那儿。”
月华神脑中闪过灵光,对啊!李镜的九世轮回已结束,她自然得回到西王母那儿。虽然是日华神的一句话点醒了他。但他还是不会承认那个单眼家伙比自己略胜一筹的。
日华神镇定地将蔚云放在地上,伸掌一抚,一团黑光无比柔和和地笼罩着蔚云,保护着他的肉身,另一手则送了一道黑光给极度虚弱的月华神。
“这些法力可以帮助你早点到达。”
习惯脱口而出的冷嘲热讽哽在喉咙,对兄长固若冰山的偏见在这瞬间塌了一角,对那些感激之词陌生到了极点的他,只是别扭地道:
“知、知道了,别……别说我没有提醒你,阎王那个古怪的家伙并不好惹。”丢出这种拐弯抹角的关心之后,月华神立即消失。此时,日华神一向冷硬的唇角扯出了一抹会心的微笑。西王母那儿依旧桃李花开,月华神不等侍女通报,便径自闯入找人。只是里里外外,前后左右都翻遍了,就是没有李镜的身影。难道她不是回到这里,而是在阎王那儿准备受审?
那可不行,谁也不能动他的镜儿一根寒毛,谁也不能让她受苦,就算对象是以难缠出了名的阎王也一样。
绕了几圈确定李镜不在之后,他打算直奔地府,揪着阎王的胡子要人。
“说来就来,说走便走,你真当我这儿是你月华山,是可以让你随便进出的吗?”
西王母的声音自有一股令人慑服的威严,不管怎么说,她总是自己的长辈,他虽然狂傲不羁,却也不是一个会对长辈不敬的人,于是深深一揖,脸上充满愧疚和无奈。
“擅闯宫殿,请您原谅,但我实在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李镜,不知她是否在您这儿?”
西王母一笑,面色和缓了了多。
“不在我这儿,你就要下地府去了是吗?”
他尴尬一笑,脸上是被看穿的狼狈。
“你这家伙,什么时候才能收敛心性,像你哥哥那样沉稳持重呢?”
“这、我……。”他尴尬地低下头。
不等他辩解,她继续道:
“幸好我即时赶到,不然真给你到了阎王那儿,岂不是掀翻阴曹地府?”眼见着他的头垂得更低了,她失笑,“唉!也合该你跟李镜是一对,你们两个的莽撞的确是世所罕见,不相上下的。这孩子一回来,我的面都还没见上,就急急奔往月华山了,三百年不见,连想都不想我,唉,真是,她长大了,有了喜欢的人,我留也留不不住了……”
月华神等不及听完西王母像天下所有母亲一样叨叨絮絮的抱怨,径自奔回月华山。
没有了月华神的绝顶,陷入了更为苍凉的境地,吹过脸颊的风像一把冰冷的刀,在李镜的双颊擦出了芙蓉一样的淡红色,她一点也不在意,也可以说,她已经无力去关心四周益发寒冷的天气了。
站在空荡的月华山绝顶,她红色的身影像一抹飘荡的游魂.显得无所依归。
恐惧像逐渐落下的雪片一样,在她的心中翻飞,她怕自己痴心等待的结果终究是一场空,她怕月华神的心再度冻结成冰,再多悔恨的热泪也融解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