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卖艺是行云最大的让步,就算牺牲,也有一定的限度。
“你确定只弹古筝便可达到我要的效果?”徐嬷嬷虽然对行云十分看好,
却也不免怀疑,“甚至用不着抛头露面?”
虽然行云一向深居简出,洛阳城中的百姓总是只闻其名,难见其人,真
正能一睹芳容的是少之又少,但,为了杜绝万一,她还是能不露面最好,要
是被人认了出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殷年尧会气死,而她,就是有十条命
出不够死!
“对。”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想她洛阳第一才女的招牌可不是浪得虚
名,若非琴、棋、书、画皆有过人之处,她怎担得起才女之名?
所以,琴艺高超目是无庸置疑,尤其是古筝这方面的成就可谓登峰造
极,弹来驾轻就熟,炉火纯青的技巧,至今仍无人能出其右。
但,她没必要透露这么多,只要徐嬷嬷愿意相信她便成。
“好,我对你有信心。”
‘慨然如此,我还有个条件。”
“说吧!”
“如果情况如我们所预期,”而地肯定必会如此,“那么,可否答应我,
免让秋月接客?这份损失,我想你会由我身上取回,而──我丈夫也需要有
人照顾,我才能安心,不是吗?”
对于秋月投来的感激目光,她报以温柔地一笑。
“可以。”徐嬷嬷倒也爽快。“今天天色也不早了,就从明日开始吧!”
天色?!她跳了起来!
糟糕,她怎么忘了家中的亲人呢?现在父母及盼云一定急死了!
“怎么了吗?”秋月投以困惑的一眼,在徐嬷嬷走后才移近她身畔轻问。
“拜托你帮我个忙好吗?”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好像从一开始,我
就一直在麻烦你。”
“别这么说,你帮我的,我都不知该怎么道谢,你尽管说吧,我一定设
法完成。”
行云因她慎重其事的表情感到好笑,“没这么严重,我只是想请你帮我
送封信,你知道的──我身陷‘贼窟’,寸步难行。”
贼窟?好贴切的形容词。
“送去哪儿?”
“殷府大宅,给殷年尧、罗耐梅,或者殷盼云也行。”
殷府?!秋月愕然以视,以为自己听错了。“殷府?是殷府?你确定?”
大惊小怪的表情与有些结巴的话语,令行云感到好笑,“没错,就是殷
府,”不等对方开口发问,她接着说:“别问,至少现在别问,我没有太多的
心思回答。”
她运自取来一旁的文房四宝,秋月很体贴的为她磨墨,看看她挥笔而
就,有如行云流水般洋洋洒洒于字里行间,没一会儿,便完成了一封字体秀
雅飘逸的书信。
她稍稍吹乾了湿墨,仔细装进信封袋中,交给秋月,“麻烦你了,秋
月。”
“嗯。”秋月接过了信,没再多问什么。
事情演变至此,已有些荒唐可笑,若在从前,谁能料到堂堂的殷家二千
金会沦落青楼?谁又会料到人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天仙美人会为了一个素不相
识的男人做如此大的牺牲?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值得吗?她不知道,唯一想的,是力挽狂澜,救回这条岌岌可危的生
命,至于是对是错?交由命运决定。
???
乱来!真是太乱来了!
殷年尧急躁地在大厅中来回踱步。殷家四千金的盛名远播,早已成了洛
阳的骄傲,哪个人不是又歌又颁,赞其幼承庭训,知书达礼。但唯有自家人
才知道,她们早就“变坏”了,先是身为长姊的纤云当了坏-样逃家不说,
落云也起而效之,带坏段家良好风气,没想到现在连他最引以为傲,洛阳城
民口中才貌兼备的行云也给他搞这个把戏,夜不归营,他怎能不发火?!
当初真不应该太过轻易的放过纤云,不来个杀鸡做猴,她们才会一个个
都有恃无恐,愈来愈不像话!
“老爷,您别担心,行云她──”
“我担心?!”殷年尧扯开嗓门大吼,死盯着眼前的妻子,“我这叫生气,
才不担心她呢!待会儿你女儿回来,我一定狠狠教训一顿!”
恶声恶气的凶狠样,其实是为了掩饰心虚──宝贝女儿呀,你在哪儿?
罗耐梅不予反驳,他要是不担心女儿,眉头皱这么紧干嘛?真是死要面
子。
盼云掩嘴偷笑,每当殷年尧用“你女儿”、“你三姊”来形容时,表示他
在赌气。
“真是无法无天,一个大家围秀,私自离家也就算了,竟敢晃荡到半夜
三更还不回来,难不成又和落云一样,学她大姊离家出走?”
“爹,您别──呢,‘生气’嘛!”有了前车之鉴,盼云不敢再用关心之
类的形容词,“说不定三姊有事耽搁了,您不是向来对王姊最有信心的吗?
她做事极知分寸,拿她和白痴二姊相比,真是污辱她了。”
如果盼云知道,她向来崇拜的三姊此刻正做了件比落云还白痴的事,不知她还会不会对行云推崇依旧?
“你说得没错。”殷年尧消消怒火,行云向来自主,从小便不需他操心,
既然他对一向麻烦的落云都能放心了,对行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才安下心来,一名仆人来到大厅,将一封信交到他手中。“老爷,会
名女子送来一封信,指定要交给您。”
“她人呢?”
“离开了。”
接过信,殷年尧点头表示知道,挥了挥手造退下人。
“会是三妹写的吗?”盼云间出了众人的疑问。
“老爷,快打开看看!”罗耐梅急忙催促。
“好、好、好。”殷年尧迭声应看,抽出了信纸,上头写着──
父亲、母亲以及盼云,
这个时候,爹大概正为了我的突然失踪而大发雷霆吧?娘和降云请多
多忍耐,代我承受一下爹爹的怒气吧!我想,这种情形爹该已很“习惯”,
为了大姊和二姊的事,我可是当了两次无辜的受害者,风水总要轮流转下才
公平嘛!唤,千万别当我是在报复(相信你们也本正于以为我会这么无聊),离家纯属无奈,此时有要事缠身,这段时日无法回家,一特事情解决,我
会立刻返家,至于是什么时候,我也不知这,总之,如今我一切安好,爹娘
无需挂念。
如果,爹真的怒火难平,何妨转念想想,我至少知道要送封信报平安,
比起“非常”不乖的大姊、二姊,我充其量也只能称为“有点”不乖,而且
情况真的是事出突然,情非得已,客日后再禀。
行云亲笔
看完信后,殷年尧真是啼笑皆非,乱七八糟写了一堆,重点却完全没提
到,例如:她人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她根本就是含糊其词,唯一解释得
通的,只有一个──
不可告人!
对,一定很不可告人,但是无妨,他对这个天才女儿太有信心了,凭她
的智慧,没有什么事是她解决不了的,他只需耐心等待她的归来,然后拷问
事情的原委便成。
???
今日的揽月楼与以往有显著的不同,所有的寻欢客,全在酒酣耳热之
余,频频往上头隔着层层水蓝轻纱的楼阁翘首引盼。
“我说徐嬷嬷,你口中那宛如天仙的美人儿到底什么时候才出来?该不
是在耍我吧?”其中一名没啥耐性的酒客不耐烦的吼叫着。
“对呀、对呀!我们坐这么久了,看到的还不就是这些老面孔,哪有什
么天仙美人?”其余的客人也跟看起哄喳呼。
“哎哟!别猴急嘛!人家云姑娘也要时间妆扮、妆扮,我这就去瞧瞧不
就得了。”老顾客可得罪不得,徐嬷嬷片刻也不多耽搁,举步上楼。
“我说罗云姑奶奶,你好了没呀?那群急色鬼可等得不耐烦了。”徐嬷嬷
边喊着推开房门,见行云正悠闲地坐在床边,轻柔地为床上依然昏迷的男子
拭汗。
为了掩饰身分,她借了她娘的姓,去掉一个“行”字,便成了罗云。
“你还有心情管他!”徐嬷嬷夺过她手中的湿布巾,随手塞给一旁的秋
门,拉了她便走,“这交给秋月就行了,你快跟我走。”
行云微蹙起眉,抽出自己的手。“秋月,他暂时就拜托你了。”
秋月还来不及回答,徐嬷嬷便着急地说:“成了、成了,快点走吧!”
行云垂下眼睑,万般无奈地跟在她身后。
走入预先安排的小阁楼上,下头一阵鼓动喧腾,行云忍着心头强烈的厌
恶感觉,幽幽柔柔地开口:“多谢各位客情的捧场,请容小女子献丑,为各
位弹奏一曲琵琶行。”
落座后,她优雅地轻展双臂,雪白修长的纤纤柔美在一只古筝前轻轻挑
动,铮铮琮琮的绝妙乐音悠悠扬起,伴着她凄美幽柔的低吟浅唱,真有无尽
撼动人心的美感──
浮阳江头农送客,枫叶获花秋瑟瑟。
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饮饮无管弦;
醉不成欢惨特别,别时茫茫江浸月。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