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吃惊地抬起头,一双大眼睛死瞪着他。
看吧,他就知道!他还要命的话,最好别太老实。
裴慕凡苦笑。“裴修文,很正常的名字,托你的福,不难听,也没有不堪入耳。”
这不算骗她,因为修文是他的字。
自小,他便习得一身好武艺,好打不平,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年少时期,只要路见不平,怎么样也无法坐视,让裴苡谦头疼了好一段日子。
弱冠之后,裴苡谦告诫他,要他潜心养性,偃武修文,此后,他使极少舞刀弄剑,反而静下心性,潜心修文,也造就了今日丰采逼人,沉稳内敛,温文儒雅的裴慕凡。
落云神色缓了缓,“先前你怎么不说?”
“因为我姓裴呀!而你又这么唾弃裴慕凡,我实在很怕被你迁怒,惨遭池鱼之殃,”接着,他要笑不笑地问:“你不会吧?”
“你姓裴,那你和裴家有什么关系?”
“我,呃——”他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词汇,“我是裴苡谦的……贴身护卫,自小就在裴家长大,所以……”真是快掰不下去了。
“这样啊!”落云点点头,她向来没什么心机,自然不会去怀疑他话中的真实性。“不过,你如果和我一同离开,裴伯父发现你失踪……不会怎样吗?”
“你在担心我?你怕他怪罪于我?”他笑了,凝望她的黑眸熠亮如星。
“你难道就不担心?”她偏着头反问。
裴慕凡轻点一下她小巧的鼻尖,“不会的,我们情同父子,他才不会为了这点小事怪我,放心吧!”
“噢,”她渐渐露出笑容,“那我们还等什么?”
“走吧!”他朝落云伸出手,她也毫不迟疑的将小手放进他掌中。
“你说,明天他们发现我们同时失踪,会造成怎样的震撼?”
“你觉得很好玩?”他对落云口吻中的兴奋有些不满。
“不是很好玩,”她顽皮地补充,“是非常好玩!”
“殷落云!”他有些无奈,不过转念一想——也对,搞不好有人会猜测他们私下定情,相偕私奔,的确是“非常好玩”!
想象那人仰马翻的情景,他大笑出声,伴着落云银铃的轻笑,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中。
第三章
“ㄝ!我自由了!”洛阳城大街中,落云蹦蹦跳跳的在人群中穿梭,显然有些得意忘形。
“收敛点,注意你的形象,我的大小姐!”裴慕凡哭笑不得的跟在后头。
昨晚出了殷府后,他们运气好,找到一间尚未打烊的客栈,留宿了一晚,今早才起程。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她,“落云,别忘了我们现在仍在你父亲的势力范围内,你是想被捉回去打屁股吗?”
“怕什么?你轻功好得很。”所以,逃命起来绝不马虎。
她回身冲着他一笑,惹得他频频摇头。
洛阳城中,虽人人绘声绘影的传论着殷家四千金的无双姿容,但事实上,真正见过的也没有几人,一般敢上门求亲的人,绝大多数都是自认足以匹配的达官显贵,而其中还未必人人皆见得着她,所以今日就算她光明正大的站在街上,众人虽慑于她的美貌,却没有人会将她和那位人人口中的绝色天仙联想在一起。
本来嘛!一个名门千金,本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可能会往街上拋头露面呢?这可是会身价暴跌的ㄝ!
“看吧!”落云朝身旁的裴慕凡耸耸肩,“别以为我少出门就什么都不知道,平日人人热络的讨论着我们四姊妹,说得口沫横飞、鲜活生动,好象真见过我们似的,如今我人就站在这儿,却没一人识得,传言哪——”她摇摇头,一脸不以为然。
“的确。”当初,他正是抱着不置可否的心态姑且听之,后来却因心头浓烈的好奇之心,加上天时地利人和之便,才会去了一趟殷府,只不过结果没让他失望就是了。他心中甚至有些庆幸自己的决定,否则,他又怎会认识这么一位甜美慧黠的小精灵呢?
至今,他都还有些讶异自己竟会配合着她瞎搞,这不像是自己的行事作风,尤其对女人,他向来是敬而远之的,怎会……
但他不后悔,一点也不!
“你的意思是,传言夸大其词?我长得很‘抱歉’?”她娇俏的睨着他,心中暗想,他要敢说“是”,她会立刻踹他一脚。
果然,识时务者为俊杰,裴慕凡很懂得见风转舵,而且还想多活几年,马上很狗腿的说:“怎么会呢?我还觉得你的美比起传言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说是为了“苟延残喘”,可这话也是事实。
“哼,巧言令色,口是心非,虚伪透了!”她别过脸轻哼,掩饰颊上浮起的红云。
奇怪,她究竟是怎么了?又不是没听过赞美的词句,更动人美丽的词藻她都能不为所动,今天却为几句再简单不过的夸赞而弄得自己又羞又喜,芳心大乱?
是否只因为对象是他?
一旁的裴慕凡则朝天翻了个大白眼。“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孔老夫子真是英明!
复行数步,前头混乱的情景令落云停下脚步,好象了解了什么,她想也没想就走上前去。
“喂,你们在玩拔河吗?我也要玩。”落云故作天真的望着当街拉扯的一男一女。
女的长得清秀可人,尤其颊上挂着未干的清泪,更添楚楚丰姿;至于男的嘛!落云轻叹一口气,几乎要为他的长相掬一把同情之源。
说真的,人丑也就算了,这不是他的错,她是不怪他,可是,人丑又留着满嘴的髭须吓人可就是他的不对了,人家小姑娘会被他吓哭也不是没道理的。
横眉竖目的男人两眼一亮,一双贼溜溜的眼珠子直绕着落云打转,一看就知道他不怀好意。
“小姑娘,我好象从没见过你,告诉我,你是哪家的姑娘?”见异思迁、喜新厌旧的男人立刻将目标转移到落云身上。
如此经佻垂涎的口吻,落云是打心底的厌恶反感,但,她仍笑得纯真灿烂,“不要,我爹爹说不可以告诉陌生人,而且,你会欺侮人。”
“我——才不会。”男人立刻否认,堆起一脸讨好的笑容。
“那,刚才——”她指了指吓坏了的女孩,又指了指他,“你们真的是在玩拔河?”
“我——”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女孩已焦急地说:“别相信他,这个人是地方上的恶霸,姑娘,你快走,千万别上他的当!”
“哦?”落云挑挑秀眉,依然笑容不断,“是这样的吗?”
“这个……我是……”男人有些支吾其词。
“是的,他三番两次的调戏我,我不理他,他就打算用强硬的手段……”女孩哽咽地拉诉。
“是吗?”落云偏着头想了一下,突然口出惊人之语,“好象很刺激好玩ㄝ!”
“啊?”包括围观的人群,全为之一愕。
“那我就陪你玩。”男人轻浮地走近她,一旁的女孩正焦急的开口想劝她,落云只是笑着摇头,要她先行离开。
就在男人离她够近时,落云故作好奇的研究着他满嘴的胡子,语带赞叹地说:“你这胡须好潇洒,好性格哦!”
受到美女的赞美,男人一时晕陶陶的,忘了今夕是何夕。
“是吗?”他笑咧了嘴,从来没有人称赞过他的胡子好看呢!
“对呀、对呀!”落云忙不迭的点头,小手自动自发的摸了上去,然后毫无预警的用力一扯,转眼间,一大把难逃“魔掌”的胡髭已横躺在她的手中了。
“哎哟!”男人凄惨的哀嚎一声,落云则是开怀的轻笑。
“大笨蛋!”她俏皮的朝龇牙咧嘴的对方扮了个可爱的大鬼脸。
“你!”男人老羞成怒,抡起拳头便要教训她……
“哇!”落云吓得哇哇大叫,一时忘了要逃开。
没来得及落在她身上的拳头,在半空中破人拦了下来,落云头一抬,反射性的往裴慕凡身后躲,小手紧攀住他的腰。
“她是你的女人?”男人恼怒地问。
裴慕凡不置可否,只冷凝地望着对方,道:“那又如何?”
“这女人太可恶了,既然你管不好她,就由我代为教训。”
“不劳费心。”其实裴慕凡才想笑呢!刚才冷眼旁观这一切,他心中早有了底,只希望落云会手下留情,只是没想到……唉,这个男人比他想象的还蠢!
在落云身上,他找到了自己从前的影子,那不平则鸣的潜在正义感容不得自己袖手旁观,非要掺上一脚不可,只不过岁月的淬砺,使得如今的他较为沉着内敛,还有就是——他从没有拔人家胡子的纪录。
“那她拔我胡子的帐该怎么算?”男人气冲冲地,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他心爱的胡子啊……他在心中心疼地哀悼。
“我以为你同意的。”落云从裴慕凡身后探出头来,一双大眼净是无辜。
“我何时同意了?”男人闻言忍不住大吼,声响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