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灵石?”又是一大惊愕。“韦独狂所拥有的钟灵石?”
“你也知道?”纤云讶异地低喊。
他当然知道。师徒多年,他从未见过他师父真正在意过什么,唯有钟灵石,他珍视如性命,绝不可能割爱的。“纤云,你恐怕得失望了,韦独狂不可能将钟灵石给你。”
“这我知道。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轻易将这样的稀世珍宝送人,可是我必须一试,为了盼云,我别无选择。”
“盼云?”真是奇迹!一个对四周任何事皆漠不关心的人,今天居然这么有求知欲。
“是我最小的妹妹。”提起盼云,她眼中就自然流露出宠爱疼溺的光芒。“我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一对相敬如宾的父母,我是大姊,底下还有三个妹妹,落云、行云和盼云。这次离家,就是因为我那个神机妙算的妹妹行云算出盼云有个劫难,若不寻得钟灵石,恐怕……为了保住盼云的小命,就是龙潭虎穴我也得闯一闯!”
纤云早在无形之中对段飞星倾注了所有的信任,对他自然也就毫无隐瞒。
段飞星不忍她如此愁苦,冲动地道:“我帮你。”
“你?”纤云愕然回视他。
“如果我说我也正巧要去千重山,你信是不信?”
纤云一愣一愣的。“你也要去千重山?”心底升起的难言喜悦冲刷看她,不是因为他承诺帮她寻找钟灵石,而是他们同路,那么,他们便可多相处一段日子,不会太快分开。“你没骗我?你去千重山做什么?”
“韦独狂是我师父。”他淡淡地回答。
“啊?”她眨了眨眼,“我没听错,你刚才是说韦独狂是你师父?”不敢置信地问。
“千真万确。”韦独狂是他师父有这么难以相信吗?瞧这小女人,两眼睁得大大的,大到他有点担心她眼珠子会掉下来。
“所以,他有可能看在你这个徒弟的份上,将钟灵石送我?”她惊喜地追问。
“或许。”他回答得模棱两可。
但纤云已很满足,有他的承诺,她便有勇气去努力。“谢谢你,不管成不成功,我会永远感激你。”
段飞星沉默着没答话。以后的事谁知道呢?或许尚未到达千重山,她便已恨他入骨,但愿永远也不要再见到他了,他讽刺地想。
“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神情是一贯的淡漠,无动于衷。
“嗯。”靠着身旁的大石,纤云安静的合眼。
凝望着那恬静的睡颜,段飞星再度逸出一声长叹。
莫非你当真是我命中的克星?他无声的询问。
她似乎睡得很不安稳,也许是不习惯,也许是郊外露气重,也许……总之看在段飞星眼中,突然觉得很不忍心,怜情顿生。
他悄悄靠近她,将她移入怀中紧紧接着,将夜风摒除在他怀抱之外,不让纤云感到丝毫寒意。
突来的暖意,让纤云本能的紧紧靠了过去,沉沉地跌进梦乡。
???
隔天一早,当纤云醒来时,只发现身上被着段飞星的袍子,却不见段飞星的人。
她一惊,心急地起身,突然间看不到他的人,竟让她心慌意乱,莫非,自己对他的依赖早已深到超乎她所能想像?
“你醒了?”熟悉的平淡嗓音,将呆立失神的纤云唤了回来。
纤云眨了眨眼,确定眼前不是幻影后,忍不住哭出如释重负的点点泪珠。
“怎么了?”段飞星一头雾水,虽然他已习惯这女孩多愁善感的泪水,但是如此毫无预警的流泪还是让他有些失措。
“我以为你掉下我,不理我了……”她便咽地道出她的恐惧。
这番话听得他心旌震撼,一颗心突然变得好沉重。纤云不加掩饰的依赖,沉甸甸的压在他的肩头上,几乎使他不知所措。
不知所措?他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有这种感觉。纵使大敌当前、纵使攸关性命,他也从未有过不知所措的感觉,今天,他却为了一个纤纤弱弱的女孩而感到失措。
“傻纤云,不要这么信任我,我会伤害你。”萧涩的语调,道出了他的愁苦。
“你会吗?”她抬起惹人心疼的楚楚容颜,幽幽怨怨地询问着。
“会,我真的会!再跟着我,我不敢保证你会失去什么东西。”他收回轻抚她脸庞的手,痛楚地闭上眼,反身用力捶向一旁的大石。
纤云惊呼,望着他泛出血丝的右手,万般心疼的用一双小手紧紧握住,那痛心的表情,彷佛受伤的是她自己。
“为什么要这样子虐待自己?我并不怪你呀!就算哪一天你真伤害了我,我相信你绝不是有意的,我永远不会恨你……”纤云心疼的说,夺眶的泪珠滚滚落下。
她取出随身携带的绣帕,极其心疼又极其温柔的裹住伤口,这举动看在段飞星眼中,怎不矛盾、怎不痛苦?
他抬起未受伤的左手,以食指划过纤云湿儒的泪痕,心一阵颤悸。这泪,是为他而流的,除了母亲之外,头一回有女人为他心疼、为他落泪── 痛苦的挣扎一闪而逝,他闭上眼,仰天深吸了口气,抗拒看她的柔情。
“不要浪费太多的感情在我身上,我不值得。”
“我……”她多想告诉他,就算他不值得,她也已深陷其中,为他伤神。为他柔肠寸断。
她凄怨道:“来不及了,我已经──”她情不自禁呀!
段飞星如遭电极,震惊地望看她,挣扎的心备受煎熬。
他何尝好过?只是他要不起她呀!因为他……
今日情势演变成这样是当初他所始料未及的,唯有当机立断,将彼此分开,方能化解眼前这一团乱的情势。
于是他狠下心肠,拒绝望向她柔肠寸断的阵子,冷酷地说:“你是在逼我离开你。”他这是在救她呀!可是,她懂吗?
纤云身子晃了晃,哀凄地望着他,那凄楚的眸光直射人他心口,绞痛了他的心。“你当真这么厌恶我吗?”
他强自镇定,不予回答。“如果你信得过我,先回家去,我负责帮你取来钟灵石,送到你手中,如何?”
乍闻此语,纤云无力的跌坐地上,苍白的容颜没有半丝血色,她喃喃道:“到头来,你依然嫌我拖累了你……于你,我只是个负担──弃之而后快……”想到他们就要分离,点点悲楚的泪水就难遏的流了下来。
“纤云──”望着她的泪难止的流下来,他的心也灼痛着。“别哭了!我没嫌你!”他粗鲁而恼怒地说。
“这是一个差劲的谎言,”她凄然道:“可是我还是感谢你的安慰。”她挥掉颊边的泪,这回,他竟不再帮她拭泪了,他避之犹恐不及的态度,重重伤了她的心。
但,她还有起码的尊严,她不会乞求他施舍多余的感情。深吸了口气,她强打起精神,挤出一朵连弱而坚强的笑容对他说道:“你的好意我很感激,但取钟灵石是我自己的事,你不需为了摆脱我而大费周章、来回奔波,我会如你所愿──不再缠着你。”
酸楚的泪意模糊了她的眼眶,但她硬生生退回,执拗地不让它滑落颊边,挺直了腰杆,带着破碎的心,一步步往前走。
“你给我站住!”段飞星狂怒地咆哮,气呼呼的挡在她面前。”你想气死我是不是?”这女人是故意的!不惹到他失控她不甘心是吗?
“我只是不想惹你心烦,难道这也错了吗?”说得真无辜,好似他的暴跳如雷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望着她倔强的小脸,他为之气结。
他早知道的,这女人顽固的个性他又不是没领教过。
“你哪也不许去,跟我走。”
“我不回家。”她固执地说。
“你不会不知道若没有我相伴,想一个人到千重山根本是自寻死路。”
“我不怕。人固有一死,死有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
敢情她打算把时间耗在和他讨论史记、汉书的精义上?
面对如此顽固的女人,段飞星很难不让自己发火,他命令自己在心底慢慢由一数到十,然后一再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
“想死不怕没鬼可当。我是该为你伟大的情操喝采,可是殷纤云,你知道我现在有股想将你吊起来毒打一顿的冲动吗?”他咬牙切齿地道。为什么她就这么不懂得爱惜自己?
纤云被他深沉的怒气吓了一跳,将他的话当真了。“不,你不可以──”
段飞星被她气到浑身没力,这女人连真话假话都分不清,真当他会舍得打她?在她心中,他就这么暴戾成性?
“我们哪也不去,维持原案,一起去千重山,满意了吗?”拿她没辙,他只得投降。
一抹惊喜闪过她眼底,又迅速黯了下来。“我不想缠着别人,徒惹人僧厌。”
段飞星终于知道为什么三国时的周瑜会被孔明三气而死,他该庆幸他至今还苟活人世。他如果不想英年早逝,真该掉下眼前这个有将人活活呕死能力的女人,可偏偏他又挂心她的安危,放不下她,唉!上辈子欠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