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傲辰娶她……是正确的吗?”曲慕文沉吟着,他不确定,他真的不晓得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难得苦恼的任飞字也皱起眉,“娶都娶了,不然能怎么办?”
“湘影忘不了‘他’,我们明明知道的,却还是同意她和傲辰的婚事,我不敢想像,这样的一桩婚姻将会令多少人痛苦。”
任飞字眉一扬,一脸怪异的瞅住他,“我说曲公子,曲少侠,在下似乎记得某人当时可也七嘴八舌的争着愿意娶湘影,难道你以为你娶她和傲辰娶她会有什么不同吗?”
曲慕文一窒,有些难为情地微红了俊容,“我不是这个意思。当时……我们都太冲动,也太意气用事,如今冷静的空想,很多事情都欠缺周详的考量。”
两人苦闷的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后,任飞宇重重的长叹一声,挥了挥手,“算了,事情都已成定局,再想也没用。”
曲慕文也跟着叹息,“是啊!孩子能平安产下,有个无忧快乐的人生才是最重要的。”
任飞宇赞同的点头,两人朝同一个方向望去,前头落寞的单影不知何时成了双。
狄傲辰脱下外袍轻覆在她纤细的肩头上,柔声说了一句,“小心着凉,如果你依然坚持生下孩子的话,千万要保重身子。”
任飞宇收回目光。“其实换个方向想,能将湘影交给傲辰也算最完美的结局吧!至少,我们能肯定他会用全副的心力来呵疼湘影一辈子,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曲慕文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比起交给你,是好得多了。”
任飞宇气不过,手中的洞箫往地肩头劈丢,曲慕文眉也没皱,轻而易举的以手中的摺扇挡去,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做。
“我今天惹着你了是不是?”不然他今天干嘛老爱吐他的槽?
曲慕文耸耸肩,不予置评,又绕回原来的话题。“可是爱呢?没有爱,他们如何共度一生?”所以,他更觉得这个决定下得草率了点。
“爱?”任飞字不以为然的冷哼,“有爱又如何?能保障一生吗?湘影的遭遇便是血淋淋的实证,那个该干刀万剐的石莫怀也曾说过他爱湘影,可是结果呢?始乱终弃就是湘影的下场;湘影也爱他,可是那份爱带给她的又是什么?只有抹不去的创伤与痛苦,如果爱情如此不堪,那要爱何用?”
曲慕文哑然了。
也许,他该试着说服自己,这样演是最后的结局,狄傲辰绝对会一辈子怜惜湘影,呵护湘影,不改初衷;而湘影能依靠着这么一个温暖而疼惜她的臂弯过一辈子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至于狄傲辰,他注定是个无心之人,今生将再也不能为任何人动情,虽然无法明了杜绝了自己爱人的权利的他心中是否有一丁点的遗憾,但这是他的选择,他宁可一生冷酷无心、绝情绝爱,也不容许自己与那妖女有任何牵连。
既是绝了自己动情的余地,那么与湘影相守一生也未尝不可,是吧?要不,像任飞宇那样,三不五时就冒出个红粉佳人在身边团团转,那才教人头大,湘影不哭死也会气死。
“真是愈想愈气,那个石莫怀算什么东西?胆敢伤害我们的小师妹,若不教训、教训他,给他点颜色瞧瞧,他恐怕还当我们千回谷的人好欺负呢!”任飞宇义愤填膺,握紧了拳头说道。
曲慕文心坎同仇敌忾的接口,“我早就想这么说了,像这种薄情寡义的负心汉,简直丢尽了我们男人的脸,令全天下的男人都因他而蒙羞,这种仗着自己生得俊,就四处玩弄女人感情的,实在太可恶了,简直比你还没格!”
他言下之意是,任飞宇已经很没格了,居然还有人比他更没格。
不过,这会儿任飞宇并没有计较这么多。“对嘛!我们去教训那个混帐男人,替湘影出口气,不知你意下如何?”
“正有此意。”
两人有默契的举掌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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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房门,商净寒走向床边。
“娘。”
一见着女儿,穆念芸立刻露出温和的笑容,“寒儿,来娘这边。”
商净寒温顺的偎向母亲怀里,“娘,今儿个感觉如何,有没有好一点?”
“还不是老样子。”穆念芸轻叹一声,“我的身子如何早已不重要,娘真正在意的是你,放不下心的也是你,若不是为了你,当年我就……”
“娘,你知道我不爱听这个。”她急忙阻止。若不是因为她,她相信母亲绝对会在十一年前随父亲而去。
“就算不为寒儿,也得想想待你情深义重的邵叔呀!”她想起了另一个人,期盼能激起母亲些微对生命的光和热。
穆念芸忽然沉默下来,净寒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不由困惑的叫了声:
“娘?”
“寒儿,”穆念芸沉思的眼眸锁住女儿,抬手轻抚她细致柔滑的面颊,“你期望我与邵正熙结成连理?”
“女儿没有期望什么,只想要娘快乐便成。”她握住颊边怜惜的手,依恋的感受其间的温暖,“邵叔待我们母女俩恩重如山,当年若非他伸出援手,也许我们熬不到今日。
偌娘对他也有心,我自是以娘的幸福为前提,我相信在天之灵的爹爹也会赞成我的做法;若无,婚姻之事自是不能勉强,报恩别有他法,未必就要娘委身于他。”
其实,这些年下来,她看得出母亲对邵叔是有感情的,只是她不明白为何母亲执意不肯接受他,漠视那已然存在的感情。
是顾虑她的感受吗?这不大可能,她曾不只一次的声明过自己的想法,母亲该知道,她比谁都希望看到她有个安定温暖的依靠,她并不会自私的要她为了父亲而守着贞节牌坊度过凄凉的一生,那对母亲太不公平了!“寒儿,有些事……不是你所能理解的。”穆念芸深深一叹,面容覆上缕缕愁绪。
“就像复仇的事,对吗?”每回她提到这个,母亲就会出现这样的神情,是那么的凄苦,哀伤。
“我说过,这不是你该有的念头,忘了它!”
这是穆念芸唯一的坚持,但她不懂。“为何不该?为父雪仇仍为人子女之责,我不懂娘为何执意反对?”多年下来,她们不晓得为这个话题争议过多少回。
“寒儿,听话!”穆念芸凝起眉,不胜愁苦的叫道。
如果可以,她万般不愿令母亲难过,但是要她放弃如此深沉的家仇——她真的办不到!
“娘,为何你总不肯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呢?”明知仍是个得不到答案的问题,她仍是一问再问。
“报仇之事自有娘担待着。寒儿,你就依娘这一回,别再过问此事。”
若是因担忧她而不愿她涉及,那便代表此事将有多么危险艰难,母亲又有何能耐独力应对?
“娘——”她正欲出言反驳,却见母亲眉心微微蹩起,“怎么了,娘,身子又不适了吗?”
穆念芸闭了闭眼,困难的喘了口气,“没……没什么……”
“别逞强了,快躺下来歇息。”商净寒深自谴责,明知母亲身子骨差,她实在不该惹母亲心烦。
“寒儿……答应娘……”穆念芸犹不放弃的紧握她的手,费力的低喃。
“这事我们日后再谈,好吗?”她缓缓抽出手,替母亲拭尽上渗出的冷汗,又细心盖好被子才起身离去。
她真的不懂母亲在想些什么,每每她说父仇不报,枉为人子时,母亲的神色就变得好奇怪,从不顾给予任何正面的回应,原以为她总有一天能说服母亲,可是十一年过去了,母亲的态度不曾软化,正如她为父报仇的决心不曾动摇一般,如此下去,她要到几时才能得知当年灭门血仇背后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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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净寒独坐花园,看着厚重的浓雾在晨曦的曙光中缓缓散去,不禁幽幽低叹。
“怎么呆坐在这儿?大清早的,天凉也不晓得加件衣裳。”
温和慈善的声音由身后响起,商净寒回首望去,露出一抹笑,“邵叔。”
“嗯。”邵正熙淡淡应了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去看过你娘了吗?”
商净寒点头,“一早就去了,我刚从她那儿出来。”她微蹩眉心,“娘的状况好像不怎么乐观。”
‘你看出来了?”邵正熙面容浮上忧虑。
商净寒发觉他的欲言又止,机敏的神色一敛。“怎么了吗?”
“不,没……”
“娘怎么了?”她急忙追问。
“她……”他为难的顿了顿,“净寒,我希望你有心理准备,你娘她……也许活不过……明年秋天。”
怎……怎么可能?她从不知道娘的身子竟赢弱到这种程度……天哪”她捂住揪紧的心口,疼的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喃喃说着,眼眸浮起水光盈然,“娘呢?她知道吗?”
“她自个儿的身子,我想她应该多少也有个底吧!我也是前几天请大夫为她就诊时才知道的。”他大致转述当时的情形,想到这儿,他心痛的闭了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