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口气,垂下眼睫。
“你可以不听从的,但你乖乖进了沈家,除了母亲的因素,是否还为了李思齐?”他大胆推测。
她看着他,神情明朗担然。“我只是个孩子,懂什么?”
“你真正不懂的是,进了沈家,为何见到他的机会却寥寥可数吧?”
“你士武断了。”她不以为然地白他一眼。“我是想见到他,但我也有我的生活得适应,不是成天挂记着他。”
“谢谢你的纠正。”他满脸嘻笑。“你或许偶一为之能见到他,可惜年纪太小,他根本不会注意到你;最槽的是,你高中一毕业,家人就送你到国外求学,你连反对的权利都没有,这点算是你亲生父亲对你的昭顾;但是接下来四年,你费了许多功去想尽办法回家,就为了见他一次,但就算见着了又如何?你长大了,他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熬过那段时间的?”
她脸颊泛红,轻咬着下唇,替孩子檫拭嘴角的水滴,口气有些愤慨:“你们这些人,花这么多精神挖掘这些过去做什么?意义到底在哪果?都不用猜了,我全都可以告诉你。其实根本没什么,我不过是比别人傻一些、顽固一些,我总相信但凡努力就可以看见结果;我也比别人有
耐性一些,我愿意枯等守候,我不是一味迷恋他,我只是没有遇到比他更吸引我的人。”
她轻轻地说,大学时代的她还是相当青嫩,且文静,她跟在家人身后,默默凝视出现在社交场合,身旁不断更换女伴、意气风发的李思齐。
隔着太多人为屏障,她无法与他触及,他的视野果也不会有她;但她不急切、不气馁,她懂得学习,细细观察那些女人,把她们的五官取向、穿衣风格、流行妆发,牢牢记在心果揣摩,那是他喜欢的模样,她慢慢懂得了。毕业后,她花了许多的时间,将自己一步步转化为那副娇艳模样。他的女伴都有一双深邃大眼,她便将自己的杏眼微整成双眼皮;他的女伴几乎是尖下巴,她允许自己略圆的下巴定期注射玻尿酴,制造更标准的瓜子脸;那些女人多半有一头性感鬈发,她从此不再洗直长发。她成功吸引了他,她出脱成一朵十足的玫瑰。
“当女人眼里只有一个男人的时候,为他做出任何改变并不稀奇。当我离从前的茉莉越来越远的时候,又何须提及那段不算愉快的青春期?他眼中的我就是沈家的玫瑰,我因此和他在一起了,我很珍惜。只不过没想到,我因为沈家与他相恋,也因为沈家和他分开,终究……”她
无法再说下去,伸丰摘了片叶子吸引想走远玩耍的孩子。
李擎聆听良久,忍不住再打量梁茉莉几回。原来这就是她和从前不太一样的原因。他不如女人敏,可以轻易分辨五官上的细微变化,以为不过是化妆技巧的差异;他本身倒是欣赏她现在的清秀模样,容易亲近得多。他忍不住为李思齐开解:“茉莉,他误以为你和其他女人一样,喜欢他的动机都不够纯粹,你说这是他的偏执也好,生在那种家庭,很难不认为别人都冲着他的背景来的。更何况,你并不否认当时你父亲的状况你早已得知啊。”
她轻轻一哂,甩了甩长发。“沈家好坏,和我喜欢他又有何干?他帮也好,不帮也好,都不会动摇我的意志。我替父亲开口求助,是因为就算他利用我,毕意他是我父亲,怎能袖手旁观?”一阵哽咽,她轻咳一声,才说下去:“我终于明白,很努力地爱一个人,和能得到多少爱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一直以为,我绝不像我母亲,爱情运这么差,前后两个男人都辜负了她。”她保持笑容,不流露一丝哀伤。“这样也好,我做回了自己,不必再为任何人改变,不必再取悦别人,不再牵肠挂肚。我母亲姓梁,我做回梁茉莉,就这么简单。”
“为什么没和沈家来往了?”
“我出师不利啊!”她大方地自我调侃。“他们高估我了,我没这么值钱,况且他们也自顾不暇。”
李擎有些困窘。“钱能解决的事就不叫无价,李思齐或许想错了你,但在当时,他这么绝决地要分丰,就是不想把你们的关系和钱址上关系。你消失的那段时间,他也并不好过;和汪静她们交往,缺了你这位主要观众,他持续下去的动力也消失了。茉莉,他曾经很不谅解你,但这一切,不正是因为对你的缺乏了解吗?你何曾让他明白完整的你?你依照他的喜好型塑你自己,但或许那也是一种误解。他遇见你之前始终未婚,说明他不曾遇到真正动心的人,他动念和你一起同居生话,是因为你的个性和他的前女友们不同,不是你更美,是你让他更快乐。”
她认真凝视他,突然笑了。“谢谢你替他做的诠释,我心领了。今天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他将有他的婚姻生话,别再节外生枝了。”
“他取消婚约了。”
她抱起孩子的动作僵碓了一秒,旋即面转阴郁,不夂,她吸了口气道:“这和我无关。他在这方面一向很潇洒,我就不轿情祝福他了。”
“茉莉,原谅他吧。”
她表情严峻,坚宝地宣布:“不相干的事不用讨论,孩子的事我不会让步,他想怎样就放马过来吧,我可以奉陪。”
“不会上法院,不会有协力厂商协调,不会强人所难,不必改姓李。孩子是你的,他只要求让他随时能探望,这是做为父亲的微小要求,你可以安心回去工作,孩子就带在身边吧,不用担心李家,这件事我们不准备公开,你不会受到任何干扰。”李擎畅然宣示。
她吃惊得合不栊嘴,继之大惑不解,但看李擎一脸郑重其事,她不放心地说:“不会又有什么诡诈吧?”
“我用我的人格担保。”他举起右丰,然后取出一串钥匙和门卡。
“还有一点小小要求,他请你带着孩子搬回去,房子一直是你的,他从没更改过,借住杜小姐的公寓总是不方便,租房子也是一笔开销,我想你不会接受瞻养这个说辞,就当作他对孩子的照顾,让他安心吧。”
她默思许久,不动声色,李擎叹口气。“这是对你们最好的妥协了,你为他做了这么多,还差这一点么?”
她缓了容色,但未松口。“我需要考虎。”
她紧抱住孩子,往公园出口方向起步,想起了什么,又停步回首,朝他露出难得的友善笑容。“请转告他,以后他想怎么做就放心去吧,他永玩是自由的,爱或不爱,我早巳不介意了。孩子是我-生的,他不需心有障碍,从我想通了这一点后,再也别无所求,你能了解吗?”
他点点头,想说的话吞回肚里——你不过是转换了另一种方式保有你的爱,一种不会再被放弃的爱。
如果可以,他真不想再惊扰这个女人。
第10章(1)
她取出公寓大门钥匙,正要开门,身后一串脚步声响起,停驻在她身后。
她直觉回头,惊诧地看见来人,欲言又止;她低下头,开了门,侧身让他进人院落,两人面对面,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说:“太晚了,他已经睡了。”
“就看一会儿。”
“他脾气可不好,吵醒他又要闹了。”她摇头。
“我会小心的。”
见他眼神友善,来意坚定,她无奈让步,两人先后进了内门,福婶听见动静迎上前来,咧嘴笑开:“李先生来啦,弟弟睡了唷。”
“不要紧,我看一下就好。”他笑。“辛苦你了。”
“哪里,您比较辛苦。”福婶意有所指。
这话倒非客套。梁茉莉迟迟不肯回台北,独自带着孩子在台中租住公富,李思齐三天两头通勤到此探望孩子,有时太晚了便夜宿饭店,周末甚至住上两天,争取时间和孩子相处。
梁茉莉初时没有柜绝。如此费时费事,李思齐总有一天会倦怠,何况他工作几乎不能停摆,两头兼顾并非易事。
但两个多月了,他只要一出现总是精神采奕奕,未见烦累或不耐。他来时不定,梁茉莉不总是在家,他进出自如,和被姜浩中请托来照顾孩子的娘家远亲福婶建立了热络的关系;梁茉莉却淡漠如一,若非必要,绝不现身,也不应答,李思齐即便碰了一堆钉子也不介意,保持一贯的开朗,作他的特殊常客。
“我煮了甜汤,待会李先生想喝一点吗?”福婶笑间。
“好。”李思齐欣然答应。
“不用了。”梁茉莉一口回绝。
两人同时应声,答案各异,福婶一阵尴尬,干脆推他们往里间走。
“先去看弟弟吧,等会再说。”
梁茉莉坚持就近照顾孩子,始终让孩子睡在身边。他们放轻脚步,走进梁茉莉卧房,蹑手蹑脚接近床沿,俯视沉睡中的幼儿。梁茉莉甜笑乍现,指腹轻柔縻挲孩子的粉腮,目光柔情似水,与平日的强硬迥异。李思齐目不转睛凝视她,那是他违已久的温柔,从前他取之不尽,如今却得之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