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你的承诺,给爷洗乾净在床上等着。
什么玩意儿!
柳惠娘瞪着信,这没头没尾的,让人莫名其妙。人粗鄙,连写的信都难登大雅之堂,什么叫洗乾净在床上等着!
这厮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又留下这句话把她的心吊着。昨晚她承诺了什么?她不过就是说了一句……等等,他该不会当真了吧?
「那死鬼去哪「?」
阿襄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谁是死鬼?」
柳惠娘正要开口,这时候门被拍响,阿襄来到门口。「谁啊?」
「是我,开门。」
阿襄把门打开,见到高老七,立刻不客气地问:「死鬼!你来干么!」
高老七大摇大摆地进门。「我是奉老大之命来的,让一让。」
在阿襄的瞪视下,他越过阿襄,来到柳惠娘面前,奉上笑脸,抱拳道:「老大说了,他不在时,由我给嫂子驾马车。」
竟然连装都不装了,一个个都跑来喊她嫂子,她嫁他了吗?她才刚和离呢!
柳惠娘正要开口,却又来一人,这人不陌生,正是客栈掌柜刘文昭。
「嫂子,这是楚老大的帐本,请您过目。」
很好,全都到齐了,柳惠娘一时也无暇跟他们计较「嫂子」这两个字的称呼,而是被账本分了心。
「给我看帐本做什么?」
「老大交代,他不在时,帐本由嫂子过目,帮他管帐。」
他们这些人全都奉了老大的命令,他不在,嫂子就是第二个老大,因为老大说嫂子已经全部知晓,不必隐瞒。
郭善才就是楚雄,那宅子就是楚雄为她准备的,连客栈都是他的产业,因此刘文昭奉老大之命,把家底交代给嫂子。
老大说了,像嫂子这样的女人看似泼辣,却是个十足的贤妻,要抓住她的心,就得先让她管家。
把家底全交到她手中,她就算不肯,最后管着管着,就会管出了感情、管出了责任。有了感情和责任,就会负责到底。
她就是这样的女人,楚雄瞧得很清楚,当初柳惠娘就是这样管吴家的。
尽管吴子清三年未归,书信中的字里行间凉薄冷淡,柳惠娘也是安安分分地待在夫家,一直挨到公婆都过世了,才出发到京城找人。
在知道丈夫变心后,她其实可以去状告官府,但她沉住气,步步为营。虽说永安公主的线是他牵的,但能不能抓住公主的心,完全靠她的实力。
明明有公主为她撑腰,她大可乘机拿捏吴子清,但她想的不是报复、不是委屈,而是自己和儿子的未来。
楚雄与永安公主看法一致,这妇人是个通透的,她凭自己的聪明沈着与丈夫和离,这时候他再不把握机会放手一搏,就跟她那个丈夫一样蠢。
姓吴的不知道他失去了什么,这世间不缺美人,也不缺贤妻,但有相貌又贤慧,有情有义,看事通透,要同时具备这么多优点的女人,可不容易。
楚雄向来懂得抓住机会,这样的女人让他遇上了,岂会放过?故而今日才有了刘文昭带着帐本来找柳惠娘的这一出。
第12章(2)
柳惠娘很想骂人,她又没嫁他,凭什么要管他的帐!不过见到刘文昭一脸希冀求教的表情,她忍了忍。
她不跟他们说,找罪魁祸首去说。
「他人在哪?」
「老大说他去挣前程,做大官,将来衣锦还乡,风风光光地回来跟嫂子圆房。」柳惠娘听了耳根发热,又想开骂。
「谁说要跟他——」等等!「你说他要去做官?」
「是啊。」
就凭他?
五大三粗、不通文墨的男人,如何当官?
看见嫂子的脸色,就知道她的疑问,刘文昭笑了。
「那是文官,要考科举,不知要熬到哪年哪月,咱们老大是练武的,当然是做武官。」
柳惠娘惊讶。「他要考武举?」
「非也,武举太慢,老大从军去了。」
听到「从军」两字,柳惠娘变了脸色,她没想到楚雄为了娶她,竟去从军了。
对柳惠娘这样的百姓来说,从军就是去打仗,当兵的日子是很苦的,他好好的楚家护卫不当,却跑去当兵卒?
「你们就这样让他去了?不知道做兵卒很危险吗!」
从前在村子里,她还小,却记得很清楚,边疆要打仗,官府贴出告示,家中满十五岁以上的男人都得入营当兵。
村人听到男人要被抓去当兵,跟生离死别一样,每晚都听到女人和孩子的哭声。他们柳家因为生的都是女儿,那时候最小的弟弟尚未出生,爹爹有腿疾,才躲过一劫。
男人尚兵,一别经年,幸运活着回来的,不是断手就是断脚,大部分送回来的都是噩耗。
楚雄这一走,柳惠娘只觉得心头莫名慌乱,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虚,好似心头有什么东西被人掏走了。
见她气红了脸,刘文昭也呆住了。
他还以为嫂子听了会高兴,毕竟老大是为了娶她才去拚前程的,为的是将来让她风光嫁人,按道理嫂子听了应该会感动才对。
但柳惠娘不感动,她只气得想骂人。
「他以为他这么做,我会高兴?去他妈的高兴!他怎么知道他当大官后,我就一定会嫁他?他问过我吗?我同意了吗?他这是自作主张!」
她很气,气他不跟她商量就擅自作主,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也气他根本不了解她,她若喜欢一个人,根本不在乎他有没有当官。
吴子清就是因为当官显达了,所以心也变了。
她根本不稀罕男人是否高官厚禄,因为她要的从来就不是这些。
她要的是一个真心实意对她好的男人,是把她放在心上,不管去任何地方,心里总装着她的人。
她要的是夫妻和和美美,一世恩爱,白头偕老。
这就是为何吴子清变心了,她选择和离,而非死缠烂打。
一个心中装了另一个女人的男人,已非她当初所爱,他长得再斯文、再儒雅,那也不关她的事了。
直到此刻,柳惠娘才意识到自己的心。
原来楚雄的离开竟会让她心慌意乱,不知不觉间,这个长相不讨她眼缘、性子粗鄙又狡猾,常令她气结的男人,竟然已经悄悄占据她的心,可笑的是,她还来不及弄清C己的心,他就离开了。
在偷走她的心、强势走进她的生命中后,他却说走就走,简直是……
可恶至极!
她浑身气极的模样,令刘文昭看了都怕。
柳惠娘气极反笑。「娶我?他若有个万一,还怎么娶我?他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也不知哪年哪月回来,他这是又打算让我守活寡?」
刘文昭张着嘴,半天不知道怎么回答,柳惠娘也不需要他回答。
人都走了,说再多也无用,有本事他就别回来!若回来,她肯定照三餐打!
这一日,柳惠娘气得谁都不见,就连润哥儿也丢给阿襄照顾。
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那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男人,已经不在身边了,她连个出气的对象也没有。
她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直到天黑,她才终於出了房门。
帐本就搁在桌上,她连看也不看,直接去了厨房。
阿襄带着润哥儿从后头跟到厨房。
她和润哥儿两人挤眉弄眼,最后还是润哥儿开口。
「娘……」
柳惠娘拿着菜刀,一脸阴恻恻地转过头。「什么事?」
润哥儿打了个激灵,立即改口。「我帮娘烧火。」转身就溜了。
柳惠娘的目光转而移向阿襄,阿襄打了个冷战,立即道「我去帮小少爷。」说完也匆匆闪人,出去时遇到高老七往这儿走,她伸手一拎,把人给拉走。
高老七拧眉。「干么?」
「不想死就别杵在这儿。」
高老七被她拖着走,也没挣扎,直到离得够远了,他才低声问:「怎么了?」
阿襄指指厨房。「生老大的气呢,别惹,像爆竹,一点就爆。」
高老七恍悟。「老大又惹嫂子生气了9不对呀,老大都走了,还怎么惹她?」阿襄也不明白,她是男人婆,不懂女人的心思。
「也不知怎的,自从知道老大要去从军,就气到现在呢。」
高老七摸摸下巴,想了想,突然明白什么,嘿了一声。「有戏。」
「什么?」阿襄睁圆了眼,竖起耳朵,表示洗耳恭听。
高老七神秘兮兮地勾着她的肩,把她带到一旁咬耳朵。
「嫂子想必是心疼老大了。」
「心疼?不是吧,我看她都想拿菜刀杀人了。」
「嘿,你不懂,有些女人哪,口是心非,嘴上说不在意,心里却着急得很。依我看,老大这次跟嫂子肯定成事。」
他们从头到尾看在眼里,老大的追妻之路中间虽然多有曲折,但人心是肉做的,就算一开始不喜欢,可有个男人为自己做这么多,久了多少会动心。依高老七看,嫂子那颗心应该是被捂热了,生气就表示在意。
阿襄终於听懂了。「你的意思是,嫂子之所以生气,是因为在乎老大?
「岂止在乎?」他指指阿襄的左心房。「已经入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