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她是曾经被马匪掳去的女人,就算全身而退也已损了名声,他不在乎吗?楼家也不在乎?
「你知道我曾经被马匪掳去吧?」她直接了当地问他。
「知道。」他直视着她,眼神沉静,不见半点波澜。
「你不在意吗?」她问,「楼家可以接受这样的女子吗?」
他注视着她,眼底有着爱怜跟不舍。「那是你的错吗?为什么受害的人得遭受苛责歧视?」
他这番话让她胸口一抽。她被他的正直、仁厚、善良及坚定感动了。
「我不在意,我娘也不在意。」他肯定地,「楼家人不会因为你所遭遇的不幸而再一次伤害你。」
说着,他有点迟疑地伸出手,轻轻地覆在她被风吹得有些凉的脸颊上。
他的手心很热,瞬间便暖了她的脸、她的心。可是,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不是怜惜了谁或被谁感动就可以轻易决定的事。
「只要你愿意,回头我便——」
「别。」她打断了他。
他浓眉一皱,「你不愿意?」
「是不确定。」她早就过了冲动的年龄,也已经不是那种对婚姻存在憧憬的小女生。
当初已经到了拉警报的年龄却还是老神在在的她,如今得了这只有十七岁的身体,又有什么好急的?
「楼家不是一般人家,我不确定也不敢冒然地端起你家这只金饭碗。」她说。
「可你不是求了月老吗?」他提起她那天喝醉时说的事,「那天咱俩在马廐喝酒时,你曾说自己在拜过月老后梦见过我,那是真的吧?」
闻言,她心头一惊。
那天除了吃他豆腐,她到底还干了多少蠢事?说了多少蠢话?
看她一脸懊恼的样子,他确定她那天说的不是醉话。「你不认为月老让你梦见了我便是一种征兆?」
「我拜的那尊月老看起来像是喝醉了一样,都不知道可不可靠!」她涨红着脸,有点激动,「当时我压根儿不认为你会出现在我眼前,还以为你是佛菩萨座前的护法金刚呢!」
听着,他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一定是因为他有颗光头,她才会以为他是佛菩萨座前的护法金刚吧?
「看见我这护法金刚活生生地出现在你面前时,你……高兴吗?」他语带试探地。
迎上他总是专注又炽热的眸光,她不自觉地倒抽一口气。
高兴吗?自从他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她对他的印象就很好,再将他的出现与她向月老祈求之事做联想,确实是让人有所期待。
不过,就算他真是那喝醉的月老给她牵的红线,真是她注定会遇上的人,她还是需要一点时间去做确认啊!
天晓得那个月老是不是喝茫了,才胡乱牵起这条穿越古今的红线。
「看见我时,你心里可有什么念头?」他急切地想知道她的想法。
对他有什么念头?先不论心灵是否契合,如果她够「肤浅」,他光是外型样貌就足以让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扑向他了。
像他这种浑身上下散发着迷人雄性魅力的男人,是曾经活了三十八个年头的她不曾遇过的,虽然她不是什么性解放主义者,但他确实是能激发她内心渴望及欲望的那种男人。
可是,两个人要过上一辈子,并不是只有冲动跟激情就够了,更需要的是相爱相知及包容。
「如果你愿意,回头我便请母亲向姨母提亲。」他说,「我正是成家立室之年,你也已及婚嫁之龄,何——」
「我不要。」未等他说完,她直视着他的眼睛,果断地拒绝他。
她之前三十八岁未嫁都不急了,更何况如今她才十七!
「我不要。」她坚定地,「我才十七。」
「你觉得我年纪太大?」他一脸认真地问。
她一笑,「不是。」
「那是为什么?」他想起她喝醉时提及的那个姓李的,正想问,忽地传来一阵马蹄声及骚动——
得知楼宇庆派人在河岸边筑起栅栏,那日遭到楼宇庆教训而颜面尽失的胡成安便带着几名身手矫健的牧马人及刚到胡家马场做事不久的马医赶来找事。
楼家牧马人见他来了,立刻提高警觉。
胡成安骑着马在已完成的一段栅栏边进进出出的穿梭。
韩健趋前,态度客气地道:「咱们兄弟奉命筑栏,得如期完成,还请胡少爷高抬贵手……」
「怎么?」胡成安哼笑一声,「韩健,虽说这一带是楼家向官家承租,此地水草及歇脚的野马都归楼家所有,但可没说别人不许进入吧?」
「当然。」韩健耐着性子,好声好气。
曾是拣择常胜军的胡家几次输给楼家后就对楼家充满敌意,尤其是胡成安仗着胡家发迹兖州,自认此地是他家地盘,多次挑衅及侵扰,行径嚣张,但因为都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楼家便也没有计较。
同是为国育马,楼家希望两家能公平且和平的做良性竞争以利国家社稷,培育军马不只是生意,更多的是使命跟责任。
「你们在河边围起栅栏,是想独占那群野马吗?」胡成安以质问的口气说道,「当初咱们两家向官家租地时可已白纸黑字写明了,野马到了哪里就归谁家管,你楼家现在是要将野马圈在此地?」
「胡少爷误会了,我家少爷筑栏为的不是这事……」韩健试着解释。
「楼家都把围栏筑起了,还说不是想独占?」胡成安气焰嚣张地,「韩健,你出身兖州,自然知道在楼家还没到这儿养马时我胡家几代就在兖州扎根了,过去朝廷军马几乎都是胡家所培育代驯,也不过这几年让楼家抢了去,你们就目中无人了?」
「胡少爷真是误会了,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韩健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可一旁的其他牧马人可忍不下了。
「这是我们楼家的场子,由得谁在这儿说话了?」
「你什么东西?我家少爷说话,你插什么嘴?」
「就你胡家有主子,我楼家主子难道是纸紮的?」
一时间,两家牧马人吵了起来,而且一个个像是拉不住的斗狗般,眼见着就要冲上去撕咬对方了。
「别说了,后退!」韩健怕两边人马真打了起来,大声地制止着,「不准闹事。」
「姓韩的!」胡成安颐指气使,语带威吓命令,「你可得给本少爷一个交代,否则休想在这儿筑栏!」
「几时我楼家的事还得向胡少爷交代了?」突然,楼宇庆的声音传来。
楼宇庆跟秀妍原本在下风处,胡成安从高处过来时无法发现他们的存在,这会儿他忙着在韩健面前耀武扬威,一时也没察觉到听见骚动而过来的楼宇庆。
此时听见他的声音再看见他的人,胡成安高涨的气焰顿时矮了几分。
「楼宇庆,」胡成安终究是胡家少爷,岂能在楼宇庆面前矮上一截,这时无论如何都要虚张声势一番,「上回的帐我还没跟你算呢!」
楼宇庆唇角一撇,冷哼一记,「你带人在我圈马时进入我的租地骚扰,导致我楼家客人受伤,我倒是想知道你要怎么跟我算?」
胡成安瞥见秀妍,想起她就是那天受伤倒地的女子。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骚扰?我只不过是经过就被你暴力相向才是真的!」胡成安倒果为因,颠倒是非的功力非凡,「过几日我爹回来,一定让官家给我一个公道!」
「甚好。」楼宇庆唇角是一抹不愠,眼底却迸射出冷厉的精芒,「胡少爷三天两头到楼家的租地来,先是蓄意惊扰马群,害这位姑娘险些命丧蹄下,如今又阻碍我楼家工事,叫阵寻衅,我倒想知道这些事告到了官家面前,官家是给你胡家公道还是给我楼家公道?」
「你……」胡成安气怒地看着他,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胡家虽在兖州已几代人,可也不表示可以在兖州横着走。」他厉眸一凝,直视着胡成安,「咱们骑的是前行的马,不是横行的蟹,我楼某向来不找事,你敬我一尺,我便敬你一丈,可若你存心找事,我奉陪!」
「楼宇庆,你……」
「胡少爷,」韩健出面打圆场,「和气生财,大家都是在官家跟前走动的,别伤和气,闹大了,对咱两家都没好处……」
此时,胡成安身后一名面容清秀、身形瘦高的年轻男人态度卑微地道:「少爷,这位韩大哥说的对,这事闹到官家去,胡家也讨不了便宜,要是过几日老爷来了,怕是会责怪少爷的,还是……」
他话未说完,胡成安突然转身,一个反掌便往他脸上打去,他被胡成安打得踉跄倒地,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你这个低贱的东西!」胡成安在楼宇庆那儿受的气,此刻全发泄在年轻人的身上,「要你多嘴!」
年轻人连忙爬了起来,奴颜婢膝地,「小的不敢,小的只是担心——」
「你只是个马医,也敢管本少爷的事?」胡成安说着又狠狠踹了他一脚。
年轻人跌坐在地后又赶紧地跪好,像是担心再次站起又会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