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会打你。”
“谅你也打不赢我。”他打散手中的发丝,“犯错的人又不是你,你忘了自己是个受害者吗?”
“我忘不了。”她怅然的轻述感伤,幽幽的凝望着他。“韦巽也是。”
谁能轻易遗忘悲伤?他们当事者办不到,连平渥跟吴启政这些不相干的人也忘不了呀,不是吗?
“事情总会过去的,只要你别再去想它。心宥是你爸爸替你改的名?”
“他跟妈咪担心经过那件事后,说不定会有人认出我的名字而让我再次受到伤害,所以我们不但搬了家,替我改了名,他连当时的事业都完全脱手,一切重新开始。”
“他是个好父亲。”
“他是的!”
“我也会是个好父亲。”
“平渥?!”
她一惊,闪烁着泪光的眼在镜中与他相锁,四目相望,依旧没有迸出触动心弦的火花,有的,是更浓烈的感激与新生的了解。
???
度完蜜月,善解人意的许平渥几句话就堵住父母亲要他们再回家住个几天的邀请,带她回他坐落在世贸附近的豪华公寓。
从今以后,这也是她的家。
两手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见她怔在雄伟宽敞的大厅前,他侧起手肘,半推着她经过警卫室,引她来到大楼电梯前。
“喜欢吗?”
“有人会不喜欢这里吗?”她反问。
想有个家,这儿,已经是天堂般的最佳选择了。
“裕良就老是在抱怨这儿住得不是很舒服。”将手中的行李往敞开的电梯挥了挥,示意她别当柱子,可以继续前进。
“裕良?”
“我那个朋友。”他笑得很喜悦,一如她提到韦巽时,脸上浮现的甜蜜神情。“他喜欢像鸿禧山庄那种占地广又气派的花园别墅。”
“他姓什么?”
“赖!”睨了她一眼,他会意地补充说明,“他不住在这里,但是常常过来。”
“你跟他,交往多久了?”对于平渥口中的朋友,她有一些些的好奇。
她还没见过他,连在婚礼上,似乎也没见这个人出现,可是她知道平渥对他相当的专一,提起这个朋友时,愉笑如蜜。
“五、六年了。”搁下行李箱,他伸手按下二楼的按键。“他没我那么笨,偶尔会背着我在外头偷腥。”
什么?!
她惊诧的瞪大眼,继而不满的拧眉哼气。
“你能忍受?”
“开什么玩笑?这种事谁能接受呀?”唉,谁教他将裕良看得太重,感情放太深的下场就只能偶尔气结于胸,无法憎,不舍怨。“只要他不是太过份,我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要怎样才叫做过份?”
“唔。”侧着脸,许平渥挺认真的想了想,“曾经有几次我气得想杀了他,但想了想,又实在是舍不得他……”语未尽,他兀自苦笑数声,“很惨噢?”
当然惨哪,而且她也有点火大。
“他怎么可以这样?”她有点不是很谅解这人的作法。
爱情的缘份若是一段一段的来来去去,无话可说,可这叫裕良的男人不是,他是脚踏多条船,花心萝卜一个。
???
孙心宥才走进饭厅,就见一个男人凭空出现在她面前。
“早。”
“呃?”她吓了一跳。“早安。”轻颦眉心,她谨慎的望着来人。
他是谁呀?
“他就是赖裕良。”
“嗨!”他一笑,朝她伸手。
“呵,你好!”望着那只修长细致的手,她有些犹豫后,才轻轻地将手放在他的掌中。
坦白说,赖裕良的型还不错,秀气的眉眼,浅薄的嘴唇,穿着打扮干爽又俐落,对人总是笑咧着嘴,一副能言善道的模样,可话语间却不至挟带着尖酸刻薄的讥讽,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邻家大哥哥般亲切。
照理来说,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应该不是太差,温文儒雅又笑脸迎人,挺讨人喜欢;但奇怪的是,甫打个照面,连聊都没有聊,她就是觉得对他起了不知所以然的排斥,纵使他对她笑得再甜、笑得再灿烂,可一接触到那双笑盈盈的眼,她不由得就在心底起了浅浅的寒颤。
“你好,我总算是见到你了。”
总算?
她满含疑惑的眼瞥向许平渥,再望日赖裕良脸上。
“我一直想见你,但小许不肯。”
“不肯?”轻颦着眉心,她一头雾水。
“可不就是他的错,连你们去纽西兰他也不肯让我跟。”
“你去干么?”自始至终都挂着浅笑的许平渥开口。“我跟小宥是去度蜜月,你跟去干么?当电灯泡呀?”
“我可以找阿达一起去玩呀!”
一听到他提阿达这个名字,许平渥的脸色变了。
“你敢!”
三言两语,孙心宥几乎能断定这个阿达铁定就是赖裕良的新欢?
“干么无缘无故就变脸呀?我不是跟你说过几百遍了,我跟阿达只是朋友,如此罢了。”见许平渥的神情没缓和多少,他面不改色,机灵的再三强调,“他只是个普通朋友,真的。”
果不其然!
而终于,她捕捉到了之所以会觉得赖裕良怪怪的重点——
他的那双眼睛!
赖裕良的眼神并非闪烁着一抹邪魅,也不是恶狠狠的直盯着人瞧,基本上他的眼神称得上是温和,可是,她总觉得他那双眼在打量着对方时,仿佛在算计着什么,亮晃晃的,像正在铺陈陷阱,等着被设计的傻瓜一脚入瓮。
“为什么这么盯着我看?”
“咦?”
“你呀,干么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赫,被他捉到她在观察他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惨,快点,快点,她得讲些什么话来“解冻”,想呀,她得说点什么……
“是不是对同性恋很好奇?”
“呃,对!”她想也不想地点头应是后,才接触到许平渥无声带笑的嘲弄,“呵,一点点啦。”哇!这下子下场更惨了,她忘了早就知道平渥也是同性恋,若真好奇,早就缠着他问东问西了。
“想不想更深切的了解我们?”
“呃……”
“你别逗她了,她的脸皮没你厚。”睨了睨一脸得意的赖裕良,他朝她勾勾指头。“早餐凉了。”
如释重负的走向许平渥,她不由自主地又再望向赖裕良那双带笑的眼,或许是因为先听了平渥的话后,才会有先入为主的观念,将他定在罪犯级的位置罢了。孙心宥在心里说服自己。
“这么丰盛?你一早起来准备的?”这么贤淑呀!
“别想了,我只会煮咖啡,是裕良带过来的。”先招呼她坐下,再朝迳自拉了把椅子坐下的赖裕良嘀咕,“你每次都忘了替我带咸豆浆。”
“我不爱喝!”赖裕良的笑容有些收敛。
“可是我爱喝呀。”许平渥瞥见一抹忧忡跃上孙心宥的面容,他心念一动,朝她泛起贼笑,“老妈昨天问我……”起个头,见她的注意力果然被他的话题吸引,他故意顿住不再说,存心吊她胃口。
果然,她的注意力全都转了向。
“你妈……妈说了些什么?”
“她问我,是不是我昧着良心拆散你们,强抢韦巽的女朋友。”
“她……什么?!”至此,她才知道婚礼当天的事件果然余波荡漾。
“别那么紧张,来,吃早餐吧。”替她倒了杯热豆浆,他才又说:“老妈对你的印象好得没话说。”
“是吗?”叫她别紧张?废话,当人家媳妇的又不是他。
“光凭你能得到我的爱慕,风风光光的让我娶进许家大门,这一点,就足以让我老妈爱死你了。”他笑得信心十足。
甚至在得知小宥有孕后,老妈铁定会烧香拜神放鞭炮,庆祝许家有后喽!
???
拎着一小袋子的生鲜食品,孙心宥才跨出超市的电动门,蓦地,一个身影疾冲向她,硬生生的拦住她的去路。
“借过。”好狗不挡路,这人莫名其妙嘛,怎么,路是他开的呀?孙心宥心里犯起嘀咕,但待她看清那张逼视由自己的脸后,突地刷一声,手里的东西掉落满地。
韦巽!
自婚礼那场闹剧后便像烟一般消失无踪的他就这么悄然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引她惊骇;尤其骇然未褪,又惊见他向来梳理得宜的发丝凌乱横竖,衣着邋遢,神情憔悴不堪,阴鸷的黑眸更甚以往,此刻的他,像极甫自地狱攀出的鬼魅。
韦巽,为什么他会……无声的在心中喊着,不争气的泪水早已攀过眼眶滑落。
“你好吗?”
他发颤的嘴唇吐不出只字片语,挤尽精力,也只是瞪着他,眼泪流不止。
“我想你。”
“韦巽!”
“你呢?”
“我……”
“想我吗?”
紧咬着顿然失去血色的唇,她点点头,浓烈未减的泪眸半刻也不愿大口他深邃的黑瞳移开。“有件事应该要让你知道。”
挤尽全身的力气,她喃声低问:“什么?”突然,她想求他闭嘴,什么都别说。
因为他的话,可能是她承受不起的磨练。
“我离不开你!”
“你……”
“我不会放你走的!”他上前紧紧地将她搂进怀里。“那天晚上我不该放你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