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冷讽像把淬了剧毒的尖刀,瞬间刺进她的心口,脸色蓦白,她气不过的扬手想狠狠的掌掴他,却被他敏捷地一把攫住手腕,动弹不得。
或许是嵌在他掌中的碎破璃刺进她的腕中,瞬间,几条细细的血柱缓流而下,但盛怒的两人都没发现,四目相对,深切浓烈的爱恋依旧回荡,只不过,两双漾着泪意的眸中已然覆上一层挥不去的哀恸与难掩的指控。
“韦巽……”
“我发过誓,绝对不让任何人再这么对我。”牙根紧咬,韦巽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得里一常凶狠。
他是指……曾有人在肢体上对他动粗?!
霎时,她脑中疾掠过一丝了悟。“是不是你叔叔曾经打过你?”就她的印象,绑了她的人不是什么善心人士,举止相当的粗暴。
“这不关你的事!”他带泪咆哮着,松开钳制她的大手,背向她坐起身,不愿让她看见他的热泪盈眶。
这么说,他叔叔也曾在他的童年烙下恶梦!
紧咬着下唇,孙心宥的心都酸了。
“韦巽!”伸手向他,她想将他揽进怀中护着。
不由自主地,想给他一些安慰,一点温暖,任何她所有的一切,尽她所能的为他架构一个拥有幸福的家。
她的手还没碰到他,垂肩俯首的他像是脑后有双眼,旋即察觉。
“别碰我!”
他的拒绝再次叫她深切的尝透那椎心刺骨的剧痛,腾空的手僵凝着,半晌,她吸吸酸涩的鼻心,呐呐的缩回手。
“那……”此刻要她抽身离开他,好难;但,要她悲着心去面对他无声的拒绝与陌生的疏离,更让她痛得连眼泪都无力泛流,“你……你累了……我还是……我回去了……”
他没应声,她也不奢求他会再对她开口,凝望着那方似乎在瞬间委靡不振的身背,无声落泪。
曾经,她有苦闷、她有悲伤,都有他的温暖与力量陪在身边,做她的支柱,可如今她竟帮不了他,因为她就是那个将愤怒悲哀带给他的人!
“你!早点……”她哽咽得说不下去。
怎料,才刚起身,韦巽便一把揽紧她的身子。
“别走!”
“韦巽。”她的泪流得更凶。
他不再言语,沉默的将她定在胸壑,森郁难解的眼眸直视着幽夜,接着恨恨地将脸埋进她的颈项。
凛着气,孙心宥感觉到颈项的肌肤透起沁凉的湿濡,有那么几秒的时间,她差点脱口说出自己的不得已与对未来的骇怕,动了动唇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只能静静地偎在他怀里,依着他、陪着他,流了一个晚上的泪水。
她错了!
只要面对的人是他,心爱的韦巽,再坚固的武装也是枉然!
???
天光初明,一夜未眠的孙心宥没多此一举的望向身后,她知道韦巽也没睡。
动了动,见他没有将她拉回怀中的企图,便自他怀中坐起身,迳自从他的衣柜里取出干爽的休闲服,走进盥洗室。
望着镜中的自己,悄然无声地,她哭得哀戚。
还是跟他说吧!将心中的顾虑、疑惑、恐惧都一古脑地跟他说吧,别再折腾彼此了!
可是……如果,他对她的爱恋终究是成了罪恶感的产物呢?到时,他会怨她绑住他,而她会更恨自己的自私!
换好衣服,孙心宥在马桶上坐了好久。
当颓然无神的她拉开门走进客厅,就见面容枯槁的韦巽已起身坐在地板上,他背靠着长椅,困倦的脸上满是阴沉骇人的晦黯神色。
“你……”顿了几秒,她的眼眶又红了。
她能说什么?
辛酸的吞咽着口水,好半晌,她才总算能再开口说话。
“我要走了。”她近乎无声的说。
韦巽的反应极快,慑人的黑瞳一竖,他咬牙切齿地冲日喝道:“不准!”
“你……不要这样好吗?”爱情的归处不是他,她的心已经够悲伤了,若他再执意跟她杠上……眨眨泪眼,她拎起拦在桌上的背包,往大门走去。
如今,似乎每说一个字,都已经是一个莫大的伤害。
“你真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回到他的身边?”
“我……我要走了。”
“如果你真走出这扇大门,我们之间就完了。”
缓缓回首,她凝望着他,再一次的四目相对之际,紊乱的心更是百感交集。
她想不顾一切的冲回他的怀中,只要他,再也别无所求;但是,她的心还没挣脱开那份犹豫,还有她已经给过许平渥承诺,如今她是骑虎难下,真的不得不这么做了。
他凌厉的冷眸望着她,只见她轻叹一声后,就带上门走人,韦巽没有开口留住她,却在不知何时,泪水在眼眶蔓延,滑过他削瘦且冷峻的黯淡脸庞,一滴滴的湿濡未着寸缕的光裸胸膛。
第八章
进行了将近两个小时的喜宴即将告一段落。
敬完最后一桌酒,累疲的孙心宥身穿厚重的白纱礼服慢慢走向新娘休息室,耳边听的全是热情洋溢的祝福,但,她的心完全没有半丝身为新嫁娘的喜悦。
就在依着许平渥低声催促她回休息室换另一套较为轻便的礼服,半恍惚的旋身之际,她竟然见到神情憔悴的韦巽,刹那间,她差点休克。
为什么他会来?!
无声问着,她闭上眼,心疼又心痛的泪水涌出眼眶。
她以为心高气傲的他绝对不会来,她不敢奢望能在那天的决绝后再看到他,但今天他竟然来了,神情落寞又落魄的出席她的婚礼,为什么?他是存心让她悔恨不已?还是不甘心成为输家而上门寻她难堪?
四目相望,眼中蕴着紊杂且迫人决心的他脚跟一转,笔直的朝她走来。
而她,退了一步,无法正面迎上他不顾一切的狂烈气势。
许平渥也看到像个颓废战神般的韦巽,更看到孙心宥泪流满面的模样,他连考虑都没有,直接牵着她走向餐厅较为清静的角落。
天杀的韦巽,他跑来闹什么场呀?他虽然有心将自己已婚的消息公诸于世,最好是被大大的渲染开来,让所有曾怀疑过他性向的人都跌破眼镜,但,他可不希望这消息是因为丑闻而发扬光大!
尤其这事若处理不好,被传得最难听的铁定是小宥。
该死的韦巽,难道他没想到这一点吗?
不满的狠瞪着韦巽几眼,见他本来直朝他们走来,却不知怎么地像是被下了定身咒般怔住,神情惊诧骇然。但他没心思管他的骤变,轻轻擦过孙心宥的手,他倾下身,温言软语的笑哄着她。
“今天新娘子最大,你这是喜极而泣吗!”
“我……平渥……他……”
尽管她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许平渥懂她的意思。
“我知道,我也看到他了。”
“他为什么来?”
“我哪知道呀?大概是忍不住想来看看你今天当新娘子有多美吧。”见她哭得惨兮兮,一双被眼线污黑的水眸还偷偷的瞄着另一个男人,他不禁叹起大气来。“再哭,妆都被你哭花了。”他当真这么没吸引力吗?只要韦巽一出现,小宥的眼里永远装不下他!
“我……”
“啧,嫁给我真这么痛不欲生?”
“别这样说。”
“那你就别哭了呀,呜呜咽咽的,很吵人唉!”
“平渥,”不假思索的捏紧手中的水晶杯,她泪眼汪汪的瞪着他。
她也不想哭呀,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还哭?”
“我……对不起!”
“你再哭,对不起的就不只是我了;怎么,你是想让你爹地他们在心里嘀咕,为什么女儿嫁给女婿的第一天就哭得死去活来呀?”咋咋舌,他又说了,“嘘,忍忍泪水呀,你没看到我老爸都已经开始在跟我老妈咬耳朵了。”说不定,他们这会儿已经在胡乱猜测。
会不会是因为儿子伸魔手对人家怎么了,逼得新娘子含恨下嫁给他,却终于因为心犹不甘而泪洒礼堂……
他敢发誓,凭老爸他们对他的微薄信心,咬耳朵的话题兜来兜去,绝对不离这个猜测范围。尤其再过两三个月,等她的肚皮胀起来,瞒都瞒不住时,他们绝对更十足的相信这一点。
一定会说看,没猜错吧,铁定就是因为不肖的儿子霸王硬上弓,强夺儿媳妇的清白,甚至还不长脑袋的留了种,才会逼得人家黄花大闺女不得不买票上车……唉,他光是用想的就觉得冤枉!
“赫?”听了他的话,孙心宥朝公公婆婆那儿望去,她神情一凛,下意识地放松水晶杯,反握住他搭在她腕际的手。
还坐在餐桌前,两颗脑袋不知何时已凑在一起的公公婆婆果然正在瞧着他们。几乎是立即的,一待过门后,婆媳相看两相厌的惊恐画面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没骗你吧!你别害我啊。”
“他们……”
“说不定他们正在商量要怎么样替你伸冤呢!”
他的意思是……她害他在公公婆婆面前背黑锅?!
“对不起!”一波又一波的愁绪不断涌现,害她不禁更是悲从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