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许是潜藏在胡氏心中,真正讨厌衣向华的原因吧!锦家父子都喜爱衣向华,让胡氏吃醋了。
锦晟有些明白了她的心情,不由哭笑不得,拍了拍她的背。「没关系,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是现在儿子都成这样了,只怕衣向华也瞧不上他了……」胡氏越说越难过,泪水又开始蓄积,恨起自己当初为何要棒打鸳鸳。
儿子如果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她这做母亲的到了最后都没能让他完成心愿,那种遗憾简直令人无法承受。当然不是说胡氏想让衣向华守望门寡,她也不会想在这个时候妄想求回衣家的婚事,而是希望若锦琛真的不行了,在最后的这段时间,至少他喜爱的女孩能出现和他说说话。
「你放心,衣家不是那种人。」锦晟很有自信地道,因为就连锦琛出事,都是衣云深第一时间用飞鸽传书告知他的,否则他岂会这么早就赶回来。
「是吗……」胡氏有些不信,以己度人,她退了衣向华的亲,现在锦琛生死未卜,外头关于他的流言满天飞,正常人都该是明哲保身,躲得越远越好。
这个时候,门房匆匆行来,竟是对着锦晟及呆若木鸡的胡氏禀报道——
「侯爷、夫人,通政使司左通政衣大人偕千金来访。」
第十一章 自己的男人自己救(1)
衣云深与衣向华随着侯府门房入了正厅,锦晟与胡氏已在内等候。只是锦晟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似是才回府没多久。胡氏则是满脸憔悴,鬓发微乱,眼眶通红,这还是她已经仔细收拾过了。
眼下正值多事之秋,自然谁也不会去在意迎客时整不整齐这样的枝微末节,锦晟见到衣云深父女,欣喜的一个箭步上前。
「你们来了!」衣云深这个好友锦晟已有几年未见,他方才虽说得斩钉截铁,相信衣云深的人格不是个落井下石的,但心里当真有几分打鼓,怕衣云深记恨胡氏。
所以见到他来,锦晟比什么都欢喜,更知道在这种时候还愿意出现,连衣向华都来了,这代表着多么深厚的情谊。「谢谢你们来!」
衣云深看不下去锦晟这番几乎是谄媚的作态,没好气地道:「少装了,你明知我会来。」
两人对视,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他们多年的友谊,无庸置疑。
「衣大人,我……」胡氏一见到衣云深,便知自己大错特错,人家的胸襟及气度,果真是她这般狭隘之人比不上的。于是她带着歉意,福了福身,衷心地说道:「我要向你和向华赔礼,过去的我真是……真是太不懂事了。」
「侯爷夫人言重了。」衣云深道,但他是真不想受这礼。
「不,我是说真的,你或许觉得我是看在夫君的面子上向你们示好,但我是当真想通了,我欠你们衣家还有向华一个道歉。」
胡氏不仅向他端正地行了一礼,更朝着衣向华也同样一礼,而后很是伤怀地道:「我自以为是安陆侯夫人,喜欢摆架子,但当真遇到事儿我就慌了,没一件事办得好。事实证明我就是个目光短浅的后宅妇人,自以为是错信恶人,让儿子与我离了心,还失去了向华这样好的儿媳妇,幸好衣大人没有怪罪我夫君……只希望现在向衣大人和向华道歉,不会太迟。」
胡氏的真心,衣云深感受到了,他看看身边的女儿,衣向华也轻轻点了头,父女达成协议,过去就过去了,不管是为了锦晟或锦琛,衣家父女都决定不再怪罪胡氏。
「好吧,你的道歉我接受了。」衣云深答得光棍,当初他愤而放弃闲云野鹤的生活,也真是被胡氏的门第之见刺激到了,如今他虽然有权有势,但这样的日子毕竟不是他真正喜欢的,受胡氏一句道歉也说得过去。「不过华儿的事,我一向让她自己做主,我不便代她说话。」
胡氏的目光又转向衣向华,这次她不像以往带着审视及轻蔑,而是眼神干干净净,不含一丝偏见地看着她。
经过这些年,衣向华渐渐蜕去青涩,原就出众的样貌气质更是夺目,姿态大方,比起小家子气又骄纵自私的褚婠不知要好多少,胡氏内心苦笑,以前自己到底瞎了什么眼竟视而不见。
衣向华没有如往常般微笑,因为心里挂着事,她当真笑不出来。见胡氏等着她说话,只得缓缓说道:「其实我或许怨过侯爷夫人,却没有恨,夫人放心好了,我从没有真正怪过你,你也没有伤害过我。换个角度想,这也是让锦琛证明他真心的机会,而不是让我因为两人从小的婚约,盲目地就嫁了。」
胡氏这才微微放了心,脸上的线条终是放松了些。
不过衣向华欲言又止的神情,又让她心提了起来。「向华还有事要说?」
衣向华点点头,「我们能探望一下锦琛吗?」
是了,这才是衣家父女的来意,胡氏一拍自己的额。
锦晟夫妇也不再纠结于以前的事了,要聊天以后有大把时间可以谈,夫妻俩连忙亲自带着衣家父女到锦琛住的院落中。
要到锦琛住的院子,就得先经过以前衣向华居住的桃源居,如今春回大地,该是桃花盛开之时,院子却一片死寂,桃花树上光秃秃的,衣向华忍不住停步多看了一眼。
胡氏注意到了,有些难堪地道:「这桃林自向华你离开之后,隔年便又不开花了……」
衣向华心头一动,别有深意地道:「夫人放心,终有一天我会让桃花林再开花的。」
这话中的玄机可就大了,胡氏的解读是衣向华在承诺她总有一天会回侯府住,而衣向华要名正言顺住进来,唯一的方法不就是嫁给锦琛吗?
想到这里,胡氏不由心中激动起来,转眼想到锦琛如今昏迷不醒,却又觉得自己的猜测有些亏心,不由迟疑道:「你要回来,我必是欢迎的,只是锦琛他……」
衣向华笑了笑。「自然他也一起。」
胡氏不说话了,既然小姑娘都对儿子的病情这么有信心,她这做母亲的也不能轻易放弃才是。
于是一行人很快地来到了锦琛的院子,而后进了他的房。衣向华一路打量他居住的环境,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几次想说些什么,直到看见床上面色青白、命在旦夕的锦琛,她的喉头立刻哽咽,想说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衣云深医术不俗,端详了锦琛的脸色半晌,检查了一些特征,还替他号了号脉,最后摇摇头。
他这一摇头,锦晟神情顿时难看起来,胡氏更是几近崩溃。虽然他们对衣云深的医术本就不抱希望,因为连太医都束手无策了,但当真又要面对一次儿子无药可救的宣告,任是做父母的都无法承受。
「我才疏学浅,无能为力,不过……」衣云深皱着眉,迟疑了一下。
「不过什么?」锦晟等不及他把话说完,急忙追问。
衣云深伸出一只手,又看了看锦琛的眼睑及舌下之处,脸色微沉。「这毒应不是中原之物。」
衣云深年轻时对于毒物有一番深刻的研究,就算医术不够精妙无法解毒,但他辨认不出的毒物却是不多。
胡氏还听不太懂,但锦晟立刻明白了衣云深的暗示。这毒是有人至刑部诏狱灭口时所用,既非中原之毒,不就代表着灭口的那背后之人与外族有关?
再往深里去想,那群山匪会被讯问,是因为他们牵涉到了当年的毒粉案,那毒粉对国人身心之戕害有目共睹,一旦散播开被用来控制人心,更可能颠覆朝廷。若是山匪背后的人与外族有关,只怕从好几年前,外族就开始阴谋计划着要削弱朝廷的实力了。
锦晟不由不寒而栗,连忙问道:「衣兄可看出是什么毒?」
衣云深神色凝重,又带着丝狐疑。「似是出自北方关外,础子所在的沙漠里一种红色巨型蠕虫的毒,这种毒虫在础子之间几乎是一种口耳相传的传说,没有多少人真的见过。我也是意外在古文献上看过,锦琛的中毒情况与此非常雷同。」
「中毒者立即毒发,必死无疑,唯一的解药是与这种红色蠕虫伴生的一种草,名叫断肠草,文献上虽描述了断肠草的样子,但我也只是听过其名,更别说知道去哪里寻找了。锦琛还能撑到现在,我只能说是一种奇蹟,我猜应是在那当下他身边有其他解毒之物可缓解,只是无法根治,才会昏迷不醒……」
「应该是因为他身上的香囊吧!」衣向华突然插口,转向了胡氏。「锦琛送回来时,身上是否有一香囊,上头绣着茉莉花,只是磨得看不太清了……」
胡氏被这么一说,轻啊了一声,转身去开了柜子。「有的有的,那香囊太破旧,被我取了下来,但琛儿的东西我不会乱丢,还留在他柜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