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进门时还一脸苦大仇深,现在就笑得傻兮兮的。」
锦琛笑得更傻了。「不知道为什么,在你这里就是很舒适,很惬意,不管有什么烦忧,光是见你总是从容不迫的样子,心就能平静下来。这可不是我奉承你,类似的话我爹也说过,说你是个会过生活的人,我娘虽然对你的出身有偏见,却也从来没有否定你这个人。甚至我那群兄弟,在冬至吃你一次锅子后,天天都吵着要来蹭饭,现在年都过了这么久,他们还在回味你送的年糕,简直烦死我了……」
「我能从容不迫,是因为烦忧都让你和爹为我挡了啊!」衣向华朝他笑得温柔,水眸里都像有着光亮。「所以你每回和我说什么,其实我都喜欢听,就算帮不上什么忙,只要能为你分忧也是好的。」
锦琛整颗心暖得都要化了,双手搂着她也紧了些,下巴贴在她的侧额,只觉怎么亲近都不够。他知道,她是在变相的问他在烦什么呢!
「其实也没什么事。」有美人相伴,他自个儿也往后一靠,那些繁琐之事好像也没那么烦了,被他轻描淡写带过。「上回我们不是剿了一个山寨?后来清理时发现山寨里也大量种植了曼陀罗与朝颜花,只是花期不对没有开花而已。我们怀疑他们与数年前我调查的那个毒粉案有关,便讯问那些抓来的山匪们,不过那些人骨头倒硬,无论如何威逼利诱,甚至刑求,都无法撬开他们的口……」
「就这点事?」衣向华眨了眨眼。
就这点事?锦琛差点没哭出来,她说得云淡风轻,但就这点事让他忙了个把月,还一点进展都没有啊!
衣向华纤手突然指向桌上她方才摆弄的那个盆栽。「那盆草就送你了。」
锦琛眼睛一亮,她送的花花草草都有奇效,看来这回的事有解了。
「那是什么草?」
衣向华娓娓解释,「那是野艾蒿,初春正是适合摘采的时候。野艾蒿可以泡酒或泡茶,泡得浓浓的让人喝下去,那时你们再讯问,应当很容易问出实话。」
「太好了!有你的帮忙,我还有什么事办不成?」锦琛一个兴奋过头,忍不住低下头就想吻她。
衣向华觉得脸有点热,及时用手抵住他的额,再嘱咐道:「我还没说完,届时你可别喂太多了,会致死的。」
锦琛连忙点头,又想继续低头一亲芳泽,想不到这次衣向华索性直接捣住了他的嘴,让他只能眨着无辜的大眼望之兴叹。
「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可以一次说完。」然后他就可以亲她了。
锦琛拿开她的手便握着不放,渴望地望着她,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情动。
衣向华却是掩唇一笑,抽回手推开了他,顺势站起,一个旋身回头带起了红裙飞扬,清新俏丽,狠狠地勾着他的心。
「我没事要交代了,只是我若再放纵你下去,红杏就要拿刀子冲过来了……」
第十章 软化的态度(2)
锦琛乐颠颠地带着野艾蒿的盆栽回去了,接下来约莫半个月,衣向华再没有见过他。
以往他若忙于公务,离开时间较长,都会特别与她交代。这回他像消失一般音讯全无,着实令人担忧,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反常,也是她的一种直觉。
为此,衣向华特地请红杏入城时打探一番,于是红杏提着篮子,一大早便排队入了城。
然而红杏却也回来迟了,直到中午还不见人影,衣向华虽做好午膳,仍空着肚子等她,又等了好久,红杏终于出现了,而她身后领着的竟是衣云深。
衣向华意外父亲居然在这时候来看她,便压下了对锦琛的担忧,欣喜地迎上去,说道:「爹怎么来了?用过午膳了吗?」
「尚未用午膳。」衣云深见女儿气色红润,越发标致,心中很是感慨。「你的丫鬟红杏打听消息竟打听到我这里来了,她想问的事我正好也想和你说,索性直接过来一趟。」
锦琛的事会让红杏在街上都打听不到,还要出动衣云深亲自前来,事情必然不小,并且只怕隐而不宣……衣向华有种不妙的预感,不过她先将心事放下,请衣云深上了炕桌,然后端来午膳,又添了几样小菜,并没有特别做什么大菜,自家人用膳随兴一点。
衣云深看到这桌菜色,不由笑了。「清粥和酱菜?还有韭菜炒鸡蛋、小葱豆腐、红烧鱼块、开阳白菜……年节大鱼大肉之后吃点清淡的正好,只怕在你这里吃一顿,我都不想回去了。」
「那就别回去。」衣向华嘟呓着撒娇。
「我留在这里,只怕有人就不敢来了。」衣云深好整以暇地想伸手过去揉揉她的头,但想起她已是大姑娘了才作罢。
衣向华可不依,自己凑上去让他揉了揉,之后满意地皱皱鼻子,方回到自个儿位置上,盛了一碗粥给衣云深,「就算爹在这里,那人还是敢来的。」她朝他自信地一笑。
衣云深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这个话题,拿过粥便吃了起来。
父女如今不住在一起,所以难得小聚,都拣着些趣事谈,红杏也没来打扰,自己在后头开小灶。不一会儿,桌上几盘菜都见了底,红杏端来水和湿布让他们擦洗了手脸,最后上了热茶。
茶是梅花茶,喝起来清香淡雅。所谓春饮花茶夏饮绿茶,衣云深啜了一口,满口芳香,深觉这女儿虽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却比他更了解生活的真谛。
衣向华见他不语,遂主动开口道:「红杏去寻了爹,爹却一直没有说起来意,反而先和女儿用了膳,足见不是什么好消息吧?」
衣云深早知她敏锐,不由叹了口气。「我是怕你听了之后,连饭都吃不下了。」
所以他方才用膳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家长里短的瞎聊。
长长的眼睫微阖,衣向华沉静了下躁动的心,轻声问道:「他怎么了?」
反覆考虑再考虑,衣云深还是不知道如何能说得委婉些,索性直言道:「锦琛他中毒了,如今昏迷不醒,生死未卜。」
「什么?」衣向华猛地抬头,打翻了桌上茶杯。「怎么会?」
女儿如此失态极为罕见,她一向是安之若素的,这番却也为情所困。衣云深很是心疼,不由叹息。
「锦琛前几日都在大理寺诏狱中审问那些五台山山寨抓捕来的山匪,那些山匪背后只怕有大人物,锦琛的讯问或许得到了进展,让那背后的人急了,居然派了高手来灭口。因为猝不及防,那群山匪有不少中毒而死,锦琛因为救人挡在了最前头,也被毒物波及。幸好大理寺衙门中恰好有太医在,才勉强保住他一命。」
衣向华清丽空灵的小脸蛋变得苍白,低头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爹,我能去看他吗?」
「他现在被送回安陆侯府养伤了。」衣云深暗示着。
也就是说,这一趟去,会遇到胡氏。
衣向华不以为意地苦笑。「两家就算没有婚事,爹你还是锦伯伯的好友,更是锦琛的师父,去探望他天经地义。」
「如果胡氏不管不顾地为难你呢?」衣云深紧紧地盯着她,细细地观察她的神情变化。
「其实侯爷夫人虽然重门第,却没有真的伤害过我,我并不怕她。」衣向华没有露出一丝退却,反而眼神更加坚定。「爹你知道吗?锦琛为了与他母亲抗争,再也没有回过侯府,只要有空就一定会来寻我,即使只是衙门休息的一个时辰,他也要快马过来送个点心,见个面就得走。之后他甚至为了替女儿抱不平,动了镇国公府,让侯爷夫人为了娘家疲于奔命,无暇来为难我……」
她说的这些事,衣云深是知道的,而且还暗中推波助澜了一把,替锦琛清扫尾巴。否则镇国公那老狐狸,锦琛只要有一点点疏漏,迟早会被查出来,衣云深这不只是要保全他,也是要保全自己女儿。
衣向华边说边回想着与锦琛重逢后的种种,全都是美好的回忆,她的目光也渐渐柔和黯淡下来。「……冲着他这份情谊,女儿怎么也要去看他,如果他是身受重伤,女儿也是束手无策,但他是中了毒,说不定女儿能找到对症之法。」
衣云深听得眉头一动,是了,女儿与植物间的神奇联系他也是清楚的,这么说来,她也陆陆续续地救过锦琛几次,说不定她真是锦琛的贵人,能帮助他脱离险境呢?他突然幽幽地笑了,「其实,我并不反对你将锦琛抢回来。」
衣向华猛地瞪大了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并不奇怪,当初你们退亲,本就情非得已。」衣云深倒是泰然自若,慢条斯理地又啜了口梅花茶,看女儿有些急了,才笑道:「便如你说,我也算是教过锦琛,他的性格我还是欣赏的。你道我怎么明知他会来找你,还让你们相处?就是信任他的人品,知道他有所克制,不会乱来。何况就算是为了锦晟,我始终也没有针对过侯府,否则侯府主人不在,胡氏又是个糊涂的,我只消随便出手,安陆侯府早就不知倾倒了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