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既然要装自然得装得像样点,就见书大戏精捂着胸口,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
他有伤在身是事实,顾南弦怎么也想不到他是在装,于是转身对顾子毅道:“子毅大哥,我相公人不舒服,村长爷爷想必也累了,今日就不多招待了,你赶紧带村长爷爷回去吧,我明日再上门替村长爷爷换药。”
顾子毅诧异的问:“你什么时候嫁的人?”
还有那药真是她配的?顾子毅都快要不认识这从小一块玩到大的小丫头了。
什么时候嫁的人干你屁事?
书黎暗暗咬牙,胸口的烦闷让他更加不爽快,立马哼哼唧唧起来。“南弦,我口好渴……”
这是书黎头一回没有连名带姓的喊顾南弦,这感觉……还挺不赖。
顾南弦见他似乎很不舒服,只能先将两人送出门,而后返回来替他诊病,然而当她手一摸,发觉比起昨日,书黎身上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
然而好是好了,某个发现却让她柳眉紧捧,开口便道:“躺下!脱衣服!”
她早该想到,一个人躺了大半年,身上怎么可能一点褥疮都没有。这话题转变得太快,让书黎一时间有些懵了。
不是,他都还没开口问她与那个子毅哥哥是什么关系?她就先发制人是怎么回事?还一言不合就开脱,这么直接的吗?
他紧紧揪着自己的衣领。“你想干么?”
顾南弦没有回答,而是又道:“我先把这里收拾收拾,再烧一锅热水,在这之前你先做个心理建设,等我回来就把衣服给脱了。”
心理建设是什么鬼?
书黎正想问,顾南弦却是早一步捎起今日的战利品往灶房走去。
走没两步,她突然想起什么事,旋身又道:“对了,还有裤子,若是你自己脱不了,就等我回来再帮你也行。”
连看都不必看,她便能猜到书黎身上褥疮最严重的地方就是他那双动弹不得的双腿。
书黎整个人几乎石化,“裤子”这两个字杀伤力太大,让他几乎没了反应,直到耳边传来顾南弦在灶房收拾的动静以及烧火的声响,他才整个人清醒过来。
他突然有种想落荒而逃的冲动,此时已不是暴风雨猛不猛烈的问题了,是攸关他能不能保住自己裤头……
他尝试着挪动那如木头一般的双腿,打算用爬的也要爬出这里,然而他不过才挪动半分就搞得自己满身大汗,连床榻都没能下去顾南弦便回来了,他顿时脸色大变。
“想去哪儿?”顾南弦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惊慌失措的男人。
她之前便发觉丈夫是个傲娇,如今才知道他不仅傲娇还很可爱,居然想逃跑,他以为他逃的过她的手掌心吗?
“没、没有,我就是活动活动筋骨!”书黎忙打哈哈。
说要逃太丢男人脸面了,裤头虽重要,面子也挺重要,两者都不能丢!
“是该活动活动了。”她点头,端过用空间井水煮开的热水,以及一碗她方才调配出的膏药,扬眉道:“还不脱?”
“不是,你怎么老让我脱衣服?你能不能有点女子的矜持?还有我、我方才其实只是口渴才会咳,我胸口早不疼了,不必脱了。”
见他又像姑娘家似的拖拖拉拉,这回顾南弦可不惯着他,喇的一声直接把他衣服给剥了。
“你……你……”书黎羞愤难当地掩住自己胸前两颗小红豆,急急忙忙想背过身躲避她的视线。
本以为顾南弦会强行将他扳回,谁知她竟是说:“很好,就保持这个姿势躺着,别乱动。”
闻言,书黎矜持的身子蓦地一僵,什么意思?难道他的背面比正面好看?他突然有种想转回去的冲动……
顾南弦不知道他此时乱七八糟的内心戏,而是有些凝重地看着他背上地褥疮,用布巾沾湿那用井水烧开的热水,待温度合宜后才小心翼翼替他擦拭背部。
她也不晓得这井水有没有效果,但什么都得试试不是?
当她的手一碰上他的背,书黎便知她为何让他脱衣了,一时间心头的纷乱、羞意全数散去,只留下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的双眸有些发涩,直到她替他擦拭完整个背,绕到前头想替他擦拭胸口时,他蓦地抓住了她的手,闷声道:“你……你不需要做这些事。”
自他不能自理后,他早已算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洗过澡,那味道甚至连他自己都无法忍受,更何况是别人。
这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活得比狗还不如的生活他早已撑不下去,让他支撑着活到现在的原因就只有两个字——复仇。
只是这样的机会对他来说实在太过渺茫,他不止一次想过干脆死了算了,这样他就不必再这般屈辱的过下去……
然而顾南弦出现了,感受着她轻柔地擦拭着他的背,彷佛怕弄疼他似的小心翼翼,他总算又有了身为人的感觉,让他双眼涩红不已。
“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书黎下意识问出这句一直藏在心头的话。
“我有什么理由不对你好?”顾南弦没再继续动作,而是坐在榻旁静静的看着他,“你不值得我对你好吗?”
她不知道书黎的心结,只知道此时的他没了平时的武装,那蜷缩成一团的模样就像只脆弱的小猫,让她无法忽视。
她是真没有理由对他不好,撇去他是她的相公不谈,第一眼见到书黎,看见他那漂亮的脸庞,她便有股莫名想要保护他的欲望。
这感觉很奇妙,不知是因为他那出众的颜值、傲娇又可爱的个性,又或者是在他像英雄般救下年幼无助的自己那一刻,她那颗懵懵懂懂的心便认定了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对他究竟是什么感情,但她就是有种感觉,她不能抛下他不管,否则她将会后悔一辈子。
书黎没有回话,因为他是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她对他好。
顾南弦叹了口气,轻声又道:“你是我相公,我不对你好难道要对别人好?你不会一辈子都是这个样子,有我在,最多半年你一定能重新站起来,相信我好吗?”
听她像哄小孩一般哄着他,他忍不住讥讽道:“若是好不了呢?你难道要照顾一个瘫子一辈子?”
顾南弦本想回他一句不可能好不了,不过她下意识觉得他要的应该不是这个答案,于是想了想后道:“我不能给你肯定的承诺,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不会也不可能抛下你不管。”
人生无常,上辈子一颗飞弹过来她便莫名其妙死了,这辈子会遇到什么谁也不知道,她做不到一辈子的保证,也说不出花言巧语哄骗他。
然而就是这么一句坦白的话,却狠狠地撞击着书黎的心,让那颗本已几乎死去的心房再次活了过来。
他一扫方才的灰暗与阴沉,猛地转过头,静静的盯着她,然后很慢很慢的道:“顾南弦,这可是你说的,你可别骗我。”
他曾听过无数奉承、谄媚,极少有人肯与他说实话,这半年来他经历了前半辈子加起来都不曾有过的苦难,也经历了没有身分地位的光环后自己什么都不是的苦涩,他不想承认,但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抱着她哭。
这傻丫头知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不骗,骗你能得什么好处?”顾南弦眨着双眸问道。
书黎笑了,笑容如春风拂面,令冰雪消融,那漆黑的眼眸彷若晶莹的黑曜石,清澈纯净又蕴含着温柔,就这么静静的注视着她。
胸口的跃动微微加快了几分,这一刻顾南弦像是明白了自己放不下他的原因。
他那干净又纯粹、温柔又闪耀的笑容,那年他便是这么对她笑着,为了哄年仅六岁,因为害怕与疼痛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自己,她想守护这样的笑容,让他永远都能这么对她笑着。
“顾南弦,我认下你这个妻子了。”书黎突然敛起了笑,慎重的说道。
这话让初明白自己情感的顾南弦回过神,轻笑出声。“你不认也不成,容我再次告诉你,婚书上可是盖了你的手印,就是想赖也赖不掉。”
“谁想赖了?倒是你,说出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你可给我记得牢牢的,一个字儿都不许忘!”
哼哼!他可是把话说在前头,这辈子她都休想甩掉他!
得,傲娇的黎大爷又回来了。
顾南弦笑盈盈地看着他发红的耳根,轻声道:“水都快凉了,赶紧放手,等我替你擦完身子,你想怎么握就怎么握。”
本以为书黎又会嚷着她不矜持,谁知这一回他却是说:“这可是你说的,你摸也摸了、看也看了,算起来我太吃亏了,等以后你说什么也得让我摸回……咳!我是说,以后不管你去哪里都得带上我。”
要不谁知道下回又会从哪个角落冒出什么子二哥哥、子三哥哥来。
“成!”顾南弦大方的应允,接着又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个分上了,那就先把裤子给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