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少爷,您可醒了。」腰缠绿穗儿的少女,讽刺的说道。
薛肇瞪大眼,冷汗直冒,瞌睡虫这会儿全吓跑了,嘴里的鞋子,让他喊不出声,只能发出模糊的唔叫,一路被拖到大厅里,扔在织毯上。
大厅中灯火通明,十来个丫鬟们站在两旁,乖乖待命。至於薛家的护卫与家奴们,早已被料理妥当,全昏在角落不省人事。
织毯上站著一双红色锦靴,往上看去,皮革长鞭有一下没一下的敲著锦靴,视线再往上溜,是窈窕的身段,最後映入眼中的,是钱珠珠那张艳丽的小脸。
她柳眉微扬,好整以暇的伸手,一鞭落下,先抽开薛肇嘴里的鞋子。
鞋子才一离了口,薛肇就迫不及待的喊起来了。
「你居然还敢来?难道不怕海爷了--」话还没说完,鞭子就劈头挥了过来,疼得他直抽凉气。
珠珠面若寒霜。
「这回,那胡蛮可救不了你。」
门外又有模糊的哀鸣,被踹进门的,是只穿著内衣的薛老爷。
「薛老爷,深夜叨扰,敬请见谅,等我找到了人,立刻就离开。」珠珠淡漠的说道,凤眼扫回薛肇身上。
「孟家的闺女儿在哪里?」她问。
薛肇脖子一缩,目光闪烁。
「老早就已经送回去了。」他硬著头皮说道。
红唇勾起冷笑,淡淡的吩咐。
「小绿,拿钳子来,给我拔光他嘴里的牙。」
「是!」
小绿应了一声,往腰间一摸,赫然就摸出一把铁钳。她笑得不怀好意,握著喀喀作响的钳子,逼近面无人色的薛肇。
他吓得全身发抖,知道钱三姑娘是说到做到。眼前,海东青早已不见人影,再也没有人能够撑腰,他要是继续扯谎,一嘴的牙非要搬家不可!
「等等、等等,别拔!」薛肇连忙喊道,脑袋晃来晃去,惊慌的闪躲铁钳。
珠珠一手撑著下颚,红唇噙著淡淡的笑意。
「怎麽,终於肯说实话了吗?」
「呃,她、她就在西厢角落的房间里。」
伶俐的小绿,不需要珠珠的吩咐,搁下铁钳,自动自发的奔出大厅。没一会儿,便搀扶著一个娇小秀丽的少女回来。
少女脸色苍白,受到很大的惊吓,一瞧见薛家父子就不断发抖,眼里闪烁著泪光。
「你是孟家的闺女儿?」珠珠问道,神色柔和了一些,知道这女孩已经被吓坏了。
少女点头,仍在颤抖。
漂亮的凤眼睨向跪在地上发抖的男人,闪过浓浓的嫌恶。
「你没碰过她吧?」
薛肇连忙摇头,差点没扭伤颈子。
「真的?」珠珠转头,向惊魂未定的少女求证。
少女再度点头,畏缩的躲在小绿身後。
孟家的人够聪明,立刻向钱三姑娘求援,薛肇才刚把少女掳回府里,就在大街上被追著跑,他忙著想保命之道,压根儿没时间去「享用」。
「那就好。」她满意的点头,缓慢的抬起腿儿,往薛肇的胯下狠狠踹过去。
「啊!」
惨叫声在深夜里响起。
薛肇疼得脸色发青,双手捣著下体,缩成一颗小球,满地乱滚。
原本噤若寒蝉的薛老爷,一腔怒火再也忍不住。他握紧双拳,肥硕的身躯,气愤得不断颤抖。
「等等,我儿子又没碰她,你怎麽--」
「就因为他没碰她,我才只是略略给些教训。否则,本姑娘就拿刀剁了他的祸根,免得再危害哪家的闺女儿。」珠珠冷淡的说道。
薛老爷咬牙切齿,怒瞪著她。
「该死的女人,这件事我绝不会善罢干休的!」
红唇上扬,不怒反笑,笑得如最艳丽的牡丹,令人目眩。
「京府衙门里的人,能被你用银两疏通。只是,你也别忘了,京城里还有我钱珠珠,薛家的肮脏事,本姑娘全管定了。」她有胆子管闲事,自然不怕威胁。
薛老爷气昏了头,口不择言的怒吼。
「你也别太嚣张,总有人治得了你。」
凤眼眯了起来,迸射出冰冷的怒意。她纤嫩的手摸向锦靴,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贴上薛老爷的脸。
冰冷的刀锋,有效的让薛老爷闭嘴,再也不敢吭声。
「姓薛的,你要是有胆子向我大姊告状,我可就--」她只把话说了一半,锋利的匕首,在对方头上脸上滑来滑去。
刀锋滑过的地方,胡须与头发,全被剃得乾乾净净,一把一把的落在织毯上,薛老爷只觉得脑门发凉,整颗脑袋转眼变得光溜溜的。
小绿主动上前,拿出手绢,替珠珠把匕首擦拭干净。
「三姑娘,三更已过,既然人已经找到,我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她小声提醒。
珠珠点头,收起匕首。
「先把孟家的闺女送回去,我们再回府。」她转过身,腿儿还没迈出去,瞬间就僵住。
门口站著一个男人,一双绿眸锁著她,将她所有的行径全都看在眼底。
是他!
※ ※ ※
月光清淡,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众人心头,大厅里变得寂静无声。
海东青站在门口,冷眼望著。
薛家父子同时松了一口气,对海东青投以充满期待的眼光,只差没扑上去,求他拔刀相助,教训这太过嚣张的女人。
还好还好,这胡人还算有良心,吃了酒席还晓得回来尽力,那些好酒好菜没有白白浪费。
不同於薛家父子的惊喜,珠珠一见到他就火冒三丈。
可恶!她可是确定海束青离开後,才入屋搜人的,哪里想得到,这胡蛮非但没走,反倒藏身在暗处,观看她的一举一动。
「你这个胡蛮,又想来坏我的事?」她劈头问道,凤眼圆瞪,早把海东青当成薛家的保镖。
在春日楼里,他救过薛肇一次,这回总没道理不出手相助。这个胡蛮,肯定是想替薛家出头!
「我只是好奇,你锲而不舍,为的是什麽。」他徐缓的答道,璀璨深幽的绿眸,笔直的望著她,对地上两人视若无睹。
「我来找人。」她敷衍的说道,悄悄偏过头,视线在屋里屋外扫了一圈,发现他只是独自一人,先前在春日楼里,跟在他身旁的那票男人,这会儿全不见踪影了。
不见踪影也好,没了那些喳呼个没完的大汉,要撂倒海东青也容易些。
「海爷,这女人明知您肯替薛家作主,竟还敢登门作乱,这不是摆明了想跟您作对吗?」薛老爷见机不可失,连忙开口挑拨。
「是啊,海爷,她这可是记了白昼里,在春日楼里的仇,要是不好好整治她,难保她会不会又惹乱子。」薛肇也跟著帮腔。
「胡说八道,也不怕嚼了舌头!」小绿听不下去,咚咚咚的跑过去,一人赏了一脚,踹得两人连连痛呼。其他丫鬟们也同仇敌忾,纷纷上前,每人补上一脚。
海东青没理会,绿眸扫向躲在角落,仍在不断颤抖的孟家闺女儿。
「你要找的人是她?」现身之前,他在暗处看了一会儿,早已看出些许端倪。
她没有回答,反倒笑靥如花,说出毫不相关的话。
「今晚,本姑娘心情颇好。」
他不解,拧皱浓眉。
「不懂吗?意思是,本姑娘心情好,只回答你一个问题,再多可就没有了!」
银铃似的声音,娇笑著把话说完,纤手一抖,八尺长鞭已如蛟龙翻腾,凌厉的朝他劈去。
几乎是同一瞬间,海东青已闪身退出长鞭范围,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怎麽不还手?你不是想替薛家出头吗?」
「我没有。」
「既然不是想管薛家的闲事,为什麽逗留著不走?」
绿眸闪亮了几分,更让人看不透。半晌之後,那张薄唇才慢慢吐出回答。
「为了你。」
这个答案,让她更加恼怒。
「不知死活的家伙!」她喃喃咒骂,没想到这胡蛮死到临头,还敢在口头上占便宜。
长鞭再度扬起,一招抽向海东青的胸膛,力道比先前更凶狠了几分。
「住手。」他再度避开,淡淡的说道。
休想!
她冷笑一声,灵巧的往前一跃、逼得更近,扬手再劈。长鞭呼呼作响,飕然回转,直击海东青的面门--
他微微侧头,轻易就避开了鞭锋,高大的身躯飘然出了厅门,立在月光之下,俊脸上已浮现怒气。
「还逃?!」她以鞭击地,亦步亦趋的追了出去。
接连几鞭没能击中,她仍不轻言放弃,反倒更聚精会神,不敢掉以轻心。
绿眸深处的光芒,渐渐变得骇人,理智点点流失,被愤怒取代。就算是圣人,只怕也会被这骄蛮的女人惹怒成狂徒。
「别激怒我。」他的口吻重了几分。
她从容迎上那逐渐由冷静转为狂暴的绿眸,甚至面露微笑。
「不行吗?」
「你不会想知道激怒我的後果。」
「本姑娘偏偏就是想试试。」哼,除了大姊,她可没怕过什麽人!
夜色之中,只见两人的距离不断靠近,珠珠长鞭不歇,攻势密集得如同倾盆暴雨,海东青却只守不攻,处处退让。
「住手。」他又说了一次。
她仍是置若罔闻,反倒趁著他分神,看准目标,狠狠挥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