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什麽啊?你倒是说清楚些。」她冷冷的问。
那人喘著气,怨恨的瞪著她,颤抖的爬了起来。
「喂,我警告你,我薛肇可是薛家的少爷,要是让我爹知道,你--」
话还没说完,鞭子又打了过来。
「一家子全是多行不义,连你爹来了,我也照打。」钱珠珠口吻平淡的说道,嫣红的脸庞冷若冰霜。
人群里静悄悄的,没半个敢开口。倒是雅席里,响起一阵不赞同的咕哝,这群大漠汉子,可从没见过这麽厉害的女人。
「这女人太嚣张了吧?」
「就没人治得了她,全由得她当街打人?」
杨啸摇摇头,一脸凝重,担忧的看了海东青一眼。
「钱家财大势大,京城里可没人敢违逆。」连他也没想到,钱家的女子竟会如此猖狂。
被打得无处可逃的薛肇,深吸了一口气,使出不到火候的轻功,急著想逃出鞭子可及的范围。
他窜进春日楼,勉强避开攻击,横腿一扫,踢中伙计手上的酒壶。
热烫的酒壶,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笔直朝钱珠珠飞去。那张美艳的花容月貌,眼看就要遭殃--
那张红润的嫩唇,冷冷吐出两个字。
「找死!」
长鞭陡然往前一甩,酒壶被劈成两半,热酒在空中溅成水花,接著哗啦啦的全落了地,连她的衣角都没沾著。
水幕之中,钱珠珠的俏脸显得更加冰冷。
她轻盈的跳下马背,以鞭柄轻击著手心,冷冷的望著薛肇,一阵淡淡的花香,随著她的脚步,飘散入楼。十来名白衣丫鬟闪身入了春日楼,训练有素的替她开道,要闲杂人等让路。
薛肇脸色惨白,知道自个儿铁定逃不掉了。他双脚颤抖,心里不断咒骂著五个躺在地上,不知是被打昏,还是装昏的奴才。
又是几声让他胆寒的鞭响,他整个人跳了起来,火烧屁股似的在春日楼内乱窜。
钱珠珠眯起眼睛,耐性已经用尽。
「站住。」
薛肇没听话,反倒跑得更快,急著想找地方躲一躲,好避开那痛死人的鞭打。
耳後,长鞭呼呼作响,他惊慌的回头,吓得魂飞魄散,眼角瞄到雅席上一个巨大不明物体,本能的就冲了过去。
锋利的鞭尾,收不回劲势,抽向雅席的主位,唰的一声,划破暗灰色的披风。
布料滑落,在场的所有人,因为眼前的景象同时屏息。
那个高大的男人,有著一双诡异灿烂的绿色眸子,额间悬坠著一枚绿宝石。无论是那双绿眸,还是那颗宝石,都璀璨得不属於中土。
钱珠珠那一鞭,没抽著薛肇,却招呼到了海东青的身上。鞭尾回迸,在黝黑的肌肤开了道细长的血口子,鲜血瞬间溅了开来。
只差一寸,那双锐敛的绿眸,就要被她毁了!
瞧见主人受伤,五、六个大汉义愤填膺,纷纷发出咆哮,猛然站了起来,睁大喷火的眼睛,愤怒的瞪著钱珠珠。
「该死!」
「这女人,竟敢伤了海爷!」
白衣丫鬟们也不甘示弱,围成了一圈,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的瞪回去。
「嚷什麽嚷?!早说过要闲杂人等全部让开的,谁杵著不动,就是存心讨打。」
男人们气结。「你们这些女人」
「女人又怎麽样?没瞧过女人啊?」
气氛紧绷,像拉紧的弦,两方人马随时可能开打。
薛肇躲在桌子下,在一团混乱中苟延残喘,眼睛绕了一圈,在心里庆幸自个儿祖宗保佑,亏得他眼光够好,挑了个不得了的人物当靠山,才能暂时免去鞭打。
然而,被挡了路的钱三姑娘,心情可坏透了。她优雅的抬起手,丫鬟们瞬间鸦雀无声,那双漂亮的眼睛,睨向眼前的巨汉。
这是一个上过战场的男人,站在那儿望著她的模样,让她想起一群草食家禽中的肉食猛兽。
他的五官深刻,严酷得令人胆寒,比女人更漆黑的长发,以牛筋束缠,巨大的身躯内蕴藏著蛮横的力量。
这个男人的身上,有杀戮的味道。
「哪来的碍眼家伙?!」
「西域大漠。」他淡淡的说道。
她喔了一声,凤眼上挑。
「原来是个胡蛮。」
海东青没开口,徐徐打量著她。
鲜血从伤口渗出,他面无表情的用拇指揩去,举到唇边,缓缓舔去,视线还是留在她身上。
璀璨的绿眸向下游走,滑过她身躯的每一寸。从来没有哪个男人,敢用这种眼光看她,像是用视线,就能剥光她的衣裳,瞧见她裸露的肌肤--
那样的视线,让她全身紧绷。
不知为什麽,就算这个男人没任何动作,甚至没说上半个字,仅仅是他的目光,就让她怒火中烧!钱珠珠眯起眸子,手腕一扯,如蛇的长鞭转眼绕回手腕上。
「别浪费我的时间,把姓薛的那家伙交出来。」她不耐的说道。
海东青微微偏头,瞧见桌底下,瑟缩颤抖的男人。
「他哪里惹了你?」他问。
「你不需要知道。」
「如果,我说,我非要知道呢?」他的神情莫测高深,十分缓慢的问,绿眸挪回她美艳的小脸。
「那就是存心跟本姑娘过不去了?」弯弯的柳眉,挑得更高。
一旁的袁大鹏实在看不过去了,挺起光溜溜的胸膛,往前一挡。「喂,够了够了,你这娘儿们,竟敢这麽对海爷说话!」
钱珠珠睨了他一眼,不怒反笑,缓缓往前倾靠,细白如春葱的手,轻巧的搁上对方的肩头。
眼前是如花娇靥,鼻端是如花香气,肩上是如花柔荑,袁大鹏没料到会有这「特殊待遇」,粗脸一红,心头大乱,立刻慌了手脚。
「呃,你、你、你--啊!」
还没「你」出个下文,他只觉得肩头一阵剧痛。半张的阔嘴里,先是吼出一声痛呼,接著只能呵呵哈哈的直喘气,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白嫩的小手挪开後,众人才瞧见,袁大鹏的臂膀以诡异的方式垂著,完全不听使唤。
他的手臂脱臼了!
钱珠珠只是轻轻一摸,就让他的臂膀移了位,手法之巧妙、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袁大鹏连退後几步,疼得脸色发白,豆大的汗珠滴滴答答的滚下额头。
海东青绿眸略眯,握住属下的上臂,往上一推,只听得喀啦一声,脱臼的手臂又给推回原位。
她挑起眉头,大胆的举步踏进雅席,从容的模样,像是踏进自家的大厅,可没半分客气。
碍於她手中的长鞭,以及她先前露的那一手,男人们敢怒却不敢言,只能乖乖让路,不敢阻挡。
丫鬟们抽出手绢,拂净梅花凳,恭敬的伺候她坐下,还替她端来热烫的香茗。
「喂,躲在桌子底下的,识相点,快把人交出来。」她淡淡的说道。
桌下探出一颗脑袋,薛肇咬咬牙,硬著头皮回答:「什麽人?我可不知道你在说什麽。」
漂亮的凤眼眯了起来。
「先劈了桌子,再剥光他的衣裳,扔到街心上去。」她吩咐道。
丫鬟们应了一声,同时上前,但是指尖还没碰著桌子,黑影一晃,海东青已挡住去路。她们抬起头,一接触到那冰寒如腊月冷风的视线,瞬间都僵硬了,无法动弹。
「你出手太重了。」他从未见过,哪个女人出手如此凶狠。
「是吗?」她徐缓的啜著茶,以碗盖滑过杯缘,妩媚的眸子打量著他。「我倒还觉得,我的心太软了些,否则就该先鞭断他的双腿,哪能让他爬到这儿来求救?」
躲在桌下的薛肇,选在这时爬了出来。他拍拍破烂的衣衫,挤到海东青的身旁,知道只有这个男人救得了自个儿,他非得攀紧不可。
「你也别嚣张过头了,我是瞧你一介女流,才不跟你计较--」话喊到一半,瞧见那双上扬的凤眼,他的声音陡然变小了。「呃,呃,好男不跟女斗,我懒得跟你计较--」
她挑起柳眉,搁下茶碗。
「找到靠山了,说话也大声了?嗯?」
薛肇缩缩脖子,不敢答话,身子挪啊挪的,迅速躲到海东青的背後。他转了个方向,努力游说这票大漠汉子替他出头。
「各位壮士,你们可瞧瞧,这女人仗著钱家财势,就恣意妄为,在京城内胡作非为。」他壮著胆子说道。「你们千万要为我出头,否则咱们男人的脸面,可要往哪儿摆?」
男人们全凝著脸,紧握拳头,瞪视著钱珠珠。
她先前伤了海东青,又表现得如此霸道,早令人心生不快,再加上被薛肇挑拨,众人已是同仇敌忾,对她充满敌意。
薛肇说得更加起劲了。
「我爹可是薛谈,东市大街上有三十五间店铺子,都是我薛家的产业,各位要是愿意替我解决这女人,我爹肯定会大加酬谢。」
一群男人怒目瞪著她,她却好整以暇的端起茶杯,又啜了一口热茶,这才弯唇浅笑。
「你废话说完了吗?」她淡淡的问了一声,还没等薛肇有反应,手中的鞭子已经猛然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