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太太动了动嘴巴,表情软化不少,幸好,她的儿子还不算糊涂,知道母亲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难道就要这样僵持下去吗?自己不让,儿子不娶,嘉言都二十四了,嘉忠膝下已经五个孩子,嘉言膝下犹虚。
褚太太还想说些什么,突然眼尖看到儿子手上一个疮瘢。
身为一个母亲,当然是着急的,「嘉言,你手腕上是什么东西?」
褚嘉言不明所以,「我手上没东西——」
他手腕上一个红色疮瘢,两个铜钱大,微微浮起。
没看到还不觉得,一看到突然觉得有点痒,他一时没忍住,抓了一下,更是奇痒入心。
褚嘉言想起江南的怪病——盛行春夏,好发年轻男性,得病者全身疮瘢,痛痒到死,只有一半的人能活下来。
他站起身,「别靠近我,去请大夫。」
第十三章 染疫断情缘(1)
高和畅想不明白,褚嘉言算算应该从江南回来了,怎么没来找她?
过去一年虽然说因为新帝厌恶虚衔,导致虚衔门户闭门不出,但他可是春宴一解禁那晚就来看她了,没道理这回从江南回来却不来见她。
他不想她吗?奇怪。
叩,叩,有人敲了门。
「高小姐。」店小二的声音,「褚大爷的丫头凤兮来了,请问见不见?」
高和畅连忙说:「见。」
郝嬷嬷赏了店小二一把铜钱,店小二喜孜孜去了。
不一会,凤兮上楼,进了高和畅的院子。
凤兮手捧着一个匣子,见人行礼,「奴婢凤兮见过高小姐。」
「不用客气。」高和畅开门见山,「你家大爷可回京城了?」
「前天已经回来。」
「那……是不是很忙?」
「不忙,京城的事情有褚老爷打点,大爷回京就是休息。」
高和畅隐隐失落,不忙,也没来看她,但她是谁,她可是高和畅啊,不会轻易沮丧的,「那你家大爷什么时候会去布庄?」
凤兮陪笑,「奴婢不过下人,不敢过问大爷这些事情。」
嗷,也是,古代上下阶级明显,主人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是一个丫头可以过问的。
高和畅想想又道:「你家大爷长途奔波,身子可好?」
「好。」凤兮欲言又止了一下,「大爷这趟回来,对责任有了新一层的领悟,打算听太君的话成亲。」
高和畅一喜,但很快的又高兴不起来,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要娶她,怎么没提亲,褚家的人也没上门,这可于礼不合啊,于是只是看着凤兮,等她继续说。
凤兮见状,想起大爷交代,硬着头皮说:「高小姐优秀,褚家长辈固执,说来是褚家高攀不上高家,大爷打算娶符家表小姐为妻,好孝顺太君跟太太,大爷说对不起高小姐,请高小姐忘了他。」
郝嬷嬷震惊,「怎么会这样?」
春花更是红了眼眶,「就算褚大爷不娶我们家小姐,那也该亲自来讲,而不是让贴身大丫头来传话,这是多看不起人!」
高和畅却是因为错愕过度,一时间无法反应,隔了一会才说:「这趟去江南,发生了什么事情?」
凤兮一脸谨慎,「高小姐聪敏,这趟去江南,大爷深深体会到自己的责任,不只是褚家的嫡长子,还是上千工人的老板,他得有后,那些工人才能安心,可是太太不能接受高小姐,大爷又孝顺,大爷想了两日,决定当个孝顺儿子,大爷说耽误高小姐三年很抱歉,愿意把私产给高小姐当补偿。」
凤兮说着打开匣子,「这是褚大爷全部的私产了,一共十八户宅院、一座茶园,奇横山、玉名山,都是可以种植水果的肥田,只是还没开垦,另外有现银两万多两,这是银票,请高小姐收下,另外寻良人嫁了吧。」
「大爷说,以后两人婚嫁各不相干,他也不想让未来的妻子堵心,所以不会再跟高小姐联络,高小姐若有事情,直接找孙掌柜,若孙掌柜没办法,可找永澈县子。」高和畅闻言,神色一暗,「那褚大爷有说惠风之事如何解决吗?」
「高小姐若愿意在百善织坊继续设计,我们褚家当然欢迎,但若高小姐要自立门户,褚家也能理解,一切看高小姐的意思。」
高和畅听了只觉得无比难过,这算什么,他们过去三年多的风雨都走过来了,居然还是没能走过这一关。
褚太太就这么不喜欢她?褚嘉言就这么孝顺?
好不容易全太君从反对到认同,他们争取到了一票啊!
不对,这很不像他,他那么有肩膀有担当的人,就算要毁婚,也应该是面对面、堂堂正正看着她说,我不娶你,而不是派凤兮来打发她。
高和畅想,难不成褚太太以死威胁?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还能理解,当一个母亲以自己的生命来让儿子二选一,儿子是没有选择余地的。
可是褚太太会这样做吗?她是高门大户家的女儿,又嫁给二品门户当正房太太,全太君和蔼,褚老爷尊重,长子虽然二十四未婚,次子却已经有好几个娃,在京城大户这已经是相当如意的人生了,褚太太会拿自己的命来要求褚嘉言成婚吗?
何况那个符梅儿,褚家一关门度日她就跑得不见人影,高和畅不信这样的人能入褚太太的眼,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缘由。
只要不是褚嘉言变心,她都能接受。
她可是穿越人高和畅,不是什么小白兔,她不接受这样的安排——拿着褚嘉言的私产另外嫁人,这算什么。
高和畅于是开口,「凤兮姊姊,这些地契银钱请你带回去,我不收。」
凤兮一脸为难,「奴婢只不过是个丫头,奉命传话,高小姐不收,奴婢回去无法跟大爷交代。」
「你就跟他说,我不要,他是明白事理的人,不会为难你的。」
「高小姐,还是请您收下吧——」
那天,凤兮好说歹说,高和畅还是没收,并且表示如果凤兮不把匣子带回褚家,她就亲自上门还,凤兮不得已,捧着匣子回去了。
高和畅觉得有点脱力,坐在绣墩上不发一言,脑子乱得很,她得好好整理一下。
郝嬷嬷连忙过来,「小姐喝点茶,顺顺气。」
秋月怒道:「这褚大爷怎么这样,之前跟小姐讲得好好的,一趟江南回来就翻脸不认人,之前明明自己说符家表妹不好,现在又要娶,把人当傻瓜。」
春花也很气愤,「男子汉大丈夫,这种事情应该当面说清楚,怎么派凤兮过来就想打发了,怎么,他就这样尊贵,变心了就不想见人?」
「我看未必是符家小姐,搞不好江南一趟见识了温柔乡,带了清馆人回京,知道小姐容不下,所以找了个借口。」
「一定是这样,说不定是自己做出什么丑事,没脸面对小姐才想出这种方法,太可恶了,躲在一个丫头后面,算什么男人,斋种!」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骂起了褚嘉言,郝嬷嬷连连使眼色,春花跟秋月这才闭了嘴。
郝嬷嬷给高和畅揉背,「小姐也别多想,反正现在京城谁不知道惠风,谁不知道小姐名号,我们也不希罕褚家,小姐带着图去苗家、去米家、去张家,那些布庄一定都是双手欢迎小姐的。」
高和畅虽然不太相信褚嘉言会这样,但还是觉得凤兮口中那句「另嫁」很刺耳,江南又不是外太空,回来一趟就变了人?她不信。
他若对她已经无情,何必把所有资产给她?这分明是放心不下。
褚嘉言绝对不是那样不负责任的人,即使褚太太真的以命相胁,而他不得已屈从,他也会跟自己面对面好好说清楚,这不像他。
高和畅霍地站起来,「我要去褚家一趟。」
郝嬷嬷错愕,过了一会才说:「小姐这又是何苦?照嬷嬷说现在赶紧派人去追凤兮,把匣子拿回来,小姐手上有这么一大笔资产,不用说往后度日,就算要自己开布庄绣坊那都绰绰有余。」
高和畅摇摇头,「我不要他的钱,我就要他跟我说清楚,只要给我一个好理由,我也不会再纠缠他。」
高和畅到了褚家,以为自己会被刁难,没想到不是,一路畅行无阻,小丫头带着她在偌大的花园绕来绕去,然后进了陌生的院子——昌盛院。
不是褚嘉言的住处,昌盛院?是谁的院子?
她被带进雕梁画栋的花厅,小丫头奉上茶水跟四色点心,茶是明前龙井,四色点心是蜜饯荔枝、苹果糖、美人红豆卷、桂花定胜糕,放在描金的黑色果盘中,简单的东西却不简单,高和畅想,这就是二品门第,即便是虚衔,那也不是一般人家可以比拟。
不一会,内廊传来声音,高和畅连忙站起。
就见褚太太走了进来,满头珠翠但却愁眉苦脸。
高和畅连忙站起来,「见过褚太太。」
褚太太不喜欢高和畅,觉得她是狐狸精、害人精,知道儿子把所有资产给她的时候也很生气,但后来凤兮来报,高小姐没收,她又觉得复杂了,坏人没那样坏,她是要怎么继续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