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命中无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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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白了,你有很多东西要带走吗?」

  「有两箱子书。」

  「行,你整理整理,我写下婚书让你父母亲签字,明天再过来接你。」

  「接我?」

  「你想继续待在这里?」

  「我不想,但是我离开后,这个家谁来撑?」

  「带你离开,是为了让你做想做的事,不再处处受限制,也是未雨绸缪,免得钱花光,你又被卖一次。至于你担心的事,你必须想清楚,柳家不可能永远靠你,你父亲必须学会独立,养育儿女、照顾妻子是他的责任,不是你的。」

  这话简单直接、没有太多铺陈,但她被说服了。

  确实呀,娘过世后家是祖母操持的,祖母离世不久,柳家便以极快的速度败落,直至今日需要鬻儿卖女来过日子,倘若爹爹再不立起来,谁都救不了柳家。

  她很清楚这是最好的安排,祖母在的时候常氏还肯扮柔装弱,祖母离世后,她便没了任何顾忌,真面目一天天展露,今天有张家,谁晓得哪日穷疯了,还会不会有王家、李家、陈家?「谢谢你。」

  「举手之劳罢了。」席隽笑得云淡风轻,竭尽全力把正人君子的风范发挥到淋漓尽致,然心底却是雀跃不已,要不是自制力够,他都乐得想唱歌跳舞转圈儿了。

  明天将要带她离开,他会好好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下,不让风雨侵袭霜雪浇淋。

  席隽把木箱从马背上卸下,在繁复的开锁过程之后,取出两锭一两金子,关上木箱重新绑回马背上,拉起她的手准备进门。

  拉手,一拉二拉,拉出经验、拉出熟悉、拉出习惯,他便……占有她的身体……一点点。

  席隽极力掩住笑意,婧舒却紧蹙眉心。

  「这么贵重的东西,就丢在这里?」婧舒诧异他对钱财这般不上心,也诧异在这种时候自己竟还有心情管别人家的银子。

  他顺顺鬃毛,朝阿白一勾眼,那马竟也给他回抛……一媚眼?是她看错?

  婧舒忍不住揉眼睛,盯着阿白犯傻。

  他喜欢她的傻气、非常喜欢,他揉揉她的头,回答,「阿白很厉害的。」

  像是听懂主子的鼓励似的,阿白拿头顶拱拱他的掌心。

  她和阿白的头,都在他的掌心处暂停?黑线划过额际,于他而言,她和阿白是同一类?

  亮晃晃的两锭金元宝立在常氏面前,二两金、两百两银,比他承诺的又多五十两。收下、收下、收下……不断的催促声催促着她的心,但柳知学愤怒的目光阻下她的急迫。

  后悔?席隽冷笑,来不及了,他已经伤透闺女的心。

  席隽看见桌边摆了纸笔墨砚,上前一气呵成将婚书写下,直接送到柳知学跟前。他再穷都是读书人,自有读书人的风骨,银子收下、婚书一签,他可以欺骗天下人,却骗不了自己的心,无须狡辩,他这就是卖女儿。

  见他犹豫,席隽眼底透出轻鄙,在与那点儿微末的父女之情做抗争?还是担心卖女儿会影响名誉?

  「老爷子不肯签下婚书,莫非是认为将女儿嫁给将死的张轩,远比嫁给身子强健的在下更幸福?」

  常氏怕有意外,忙劝道:「婧儿已经十五岁,婚事不能再耽误,有比张家更好的对象,相公应该高兴才是。」

  柳知学双眉深锁。「公子高姓贵名?」

  「席隽。」

  「以何为生?」

  「做买卖。」

  「家居何处?」

  「目前暂居恭王府。」

  听到恭王府,常氏双眼瞬间发亮,婧舒与他结识才能进恭王府为小世子启蒙?他与恭王是什么关系?朋友、幕僚?倘若席隽成为柳家女婿,媛儿岂不是离恭王更近一步?念头起,她更加积极。「席公子一看就是个有本事、有见识的,婧儿能与席公子婚配是天大的福气,相公万万不能害婧儿错过一段好姻缘。」

  柳知学本就是个耳根子软、没主见的,常氏几句话便劝动了他。

  他才点头,又听得常氏道:「既然席公子是恭王府的人,那婚礼定然不能随便,能否请王爷出面,为公子主持婚事?婧儿终究是我柳家长女,婚事得盛大些,免得名不正言不顺,被人说嘴。」

  婧舒一愣,常氏又想作妖?不就是要钱,钱已经到手干么再整这一出?她心急直想上前分说,席隽及时拉住她,朝她轻摇头。

  盛大婚礼?王爷主持?面子?这是当娥子还要立牌坊?席隽笑道:「夫人说得有理,婚礼便等柳老爷病癒后再大办,其实柳姑娘与在下只见过两次面,彼此并不熟悉,恰恰她要进王府教导小世子,日后碰面的机会多,方能更了解对方些许,届时柳老爷子精神好了,在下再来商讨婚期。」

  闻言,常氏笑出一脸灿烂,婧儿进王府,媛儿不就可以经常上门探望姊姊?

  她猛对丈夫使眼色,柳知学方点头道:「就照席公子说的办。」

  见两方无异议,常氏立刻伸手拿金锭,啪地,扇子一开,压在她的手背上。席隽笑道:「先把婚书签下、庚帖交换吧,否则若是又有人出得起更多的银两,到时在下有冤都无处哭。」

  这话刺得常氏和柳知学脸色微变,席隽却是自在自得,想要面子?也得他乐意给。

  柳知学签下婚书,一式两份、男女方各收一份,两人的婚事有了定论。

  薛晏、席隽和婧舒从正屋走出。

  她望向师兄,丢脸极了,想起常氏对薛家的评语,她不自在又尴尬,都说家丑不外扬,今儿个家丑全晾在人家眼皮子底下。

  送薛晏到大门前,婧舒满脸抱歉。「师兄对不住,今儿个晚饭请不成了。」

  「没事,我原就没打算来蹭饭,这才提前过来与先生说说话。不过看这状况,先生大概没心情同我闲聊,我先回去了。」

  「找个时间,我再为师兄中举庆贺。」

  婧舒的话惹得席隽皱眉,两人交情这么好?他笑,但冷意在眼底扩散。

  「行,再过几天就要进京赴考,考完后我到恭王府找你?」

  眼看两人就要约定下,席隽连忙打岔道:「薛公子请稍等片刻。」

  话落,他身形奇快,两人还没搞懂他要做什么,席隽已经从后院拎来一只兔子、三只竹鸡、一条鱼和半扇猪肉过来,他把东西往薛晏身前一递,以柳家女婿身分说话,「事出突然,今儿个对薛公子太失礼,他日进京,薛公子一定要到王府来,由在下作东。」

  他把那顿饭记在自己名下。

  面对席隽迫人的气势,薛晏直觉想退开,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微微一笑,同时朝婧舒使个眼色。

  婧舒会意,道:「我先帮师兄把东西拎回去,就在隔壁,很快就回来。」

  席隽温和点头,却在门关上同时脸子拉下。

  师兄?哼!

  「先告诉我,那纸婚书只是缓兵之计对吧?」薛晏凝声问。

  「对,席公子是个好人。」

  他买下她、买下秧秧,一天之内改变两个人的命运,虽然「买下」这个词颇伤人自尊,但面对无良家人,这确实是最简单的法子。

  婧舒的回答让他放下心。「你怎会认得席公子?你确定他是恭王府的人?」

  「前几日我在『夕霞居』偶遇小世子,当时席公子与恭王在一起,两人看起来相当熟悉。」她几句话将那日的情景交代过。

  「席隽的气度不一般,我不认为他会屈居人下。」席隽比起他见过的几个王爷更有架势。幕僚?污辱他了。

  这倒是,样貌普通却能引人注目的男子,气度岂能一般?「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但他值得信任。」

  「你怎么确定的?」

  挥眉,半晌后她迟疑道:「不知,但我就是觉得他可以。」

  「你见过的人太少,这世间有许多人表里不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婧舒皱眉,突然觉得不舒服,她不喜欢师兄批评席隽,虽然清楚师兄所言不无道理。「我知道,但如果没有他出手襄助,张家的婚事我绝对逃不掉。」

  一句再真实不过的话,阻却他的评断,薛晏不甘却也必须承认,今日没有席隽在场,婧舒被牺牲定了。「怪师兄没本事。」

  「与师兄何干,我只是弄明白了,常氏没有我想像的那么懦弱,她主意大得很,她不是小白花而是食人花。」

  薛晏轻叹,天底下有几个继母能真心为继女打算?「你进王府之后别掉以轻心,要处处谨慎,保护好自己。」

  「师兄别担心,人家能图我什么呢,二两金子呢,都可以买三十个我了。」

  「别妄自菲薄,你很好、值得人疼,殿试后我会在京里多待几天,到时我去王府找你,你也趁机好好观察,如果席公子真如你所想的那样,是个不求回报的好人,我便同他谈谈解除婚约一事。」

  师兄冲着她笑,眼底浓厚的情意,便是再迟钝的女人都知晓,只是……他说得誓旦旦,婧舒唯能苦笑。

  女人家的心思男人永远看不懂,过去柳家尚富,师兄在家里读书时,薛婶婶确实有结亲的想法,如今柳家越混越回去,而师兄只差一步就要迈入仕途,在这种情况之下,什么青梅竹马、恩情道义通通得往后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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