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知道,明面上只会吃喝玩乐的君楚漓早已拢赂了大半朝臣,包括了盛丰帝以为自己培养出的心腹、包括他以为忠心于他的神机营。
君楚漓蛰伏多年,一步步的蚕食鲸吞、一步步的收拢,只等着最后收复赤海关,便是他夺回一切的时机。
而这一切皆需要大量的银钱,没有钱,他步步艰难。
若非君麒枫长年坐镇赤海关,从鞑子身上搜刮不少战利品,加上太后的支持,以及君楚漓自己的谋算,他没办法走到今日这步。
然而就算如此,他仍是缺银子,才会四处网罗人才,而裴知墨便是他看中的人才之一。
「我自有我的道理。」君楚漓没打算与他多说。
在今日之前,他的确只想把古墨玉暂放在上官流烟身上,然而方才那个梦却让他改变了主意。梦中的一切虽然真实,但仍是梦,若要知道梦是否为真,他得确认一些事。
见他不肯说,苏远之也不再多说,而是拧着眉又问:「找到裴知墨是好事,可……谁能料到『他』竟会是上官府的二小姐,这可怎么办才好?」
找到人是好事,可上官流烟却是个姑娘家呀,如何能帮着他们搜刮钱财?找到人也跟没找着一样。
君楚漓搁下笔,待墨汁略干才将信纸递给他,沉声说:「这有两封信,其中一封让楚扬去查探,另一封信送进宫里。」
苏远之还是搞不懂他有什么道理,可君楚漓做事向来做到十分的算计、百分的缜密,且不容人置喙,就是他想多问,君楚漓也不会明说,只能带着那两封信走人。直至房里仅剩君楚漓一人,他才缓缓的闭上双眸。这阵子为了运送一批私造的神臂弩到赤海关,他已有几日几夜没能好好睡上一觉。
然而在方才的梦境之中,那批要运至明州的神臂弩将会在百里外的清凉里被劫,不仅如此,他藏在明州的五千甲胄也将会被发现。
虽说他从不信鬼神,但那梦太过真实,在梦里,他从小到大所发生之事一一还原,包括一个多月前他险些丧命一事,以及他近日运送神臂弩之事……
不论是真是假,原订的路线是不能走了,他让苏远之交给楚扬的信,便是让楚扬改变路线,并派人去清凉里一探。
那梦是真与否,过几日便能知晓。
至于那件事……他必须要再次确认。
连日的疲惫让他不一会儿便坠入梦乡,梦中,他看见上官流烟用着悲伤以及不可置信的眼神,失望的凝视着自己……
第三章 意料之外的婚事(1)
一大清早,上官夫妇的院落中便传来一阵争吵声,两人吵得十分激烈,压根儿没发觉有道人影正悄悄的靠近他们屋外。
「我说冯都尉的儿子好,文武双全、相貌堂堂,年纪轻轻便是五品官,假以时日定能为夏儿挣个诰命夫人。」上官易抚着长须,满意的说道。
朵琼却不认同。「我瞧着大理寺卿的三儿子才叫好,虽不是长子,年纪又轻,却已进了翰林院当值,长相温文儒雅、身材颀长,最重要的是魏夫人的性情好,又十分喜爱夏儿,这样的人家,夏儿嫁过去定能过得和和美美。」
上官易见妻子与自己唱反调,顿时不乐意了。「那魏旻生得像个枝条一般,哪里叫好了?再好看也好不过你相公我!再说了,一个男人生得同女人似的有什么好?
风吹来就要倒,要我说还是冯成郡好,身材高壮、浓眉大眼,就算长得没那么出色,可与夏儿站一块,也是英雄美人,好看的紧。」
朵琼对自家丈夫的眼光实在无法苟同。「你是眼瞎了吗?冯成郡长得五大三粗,咱们家夏儿生得貌美纤细,站在一块根本不能看!明明魏旻与夏儿才是般配,才子佳人,瞧着就赏心悦目……」
「长得好看是能保护夏儿吗?」
「你怎知那冯成郡就会保护夏儿?你难道不知冯都尉曾经打过冯夫人吗?」
上官流烟见两人吵成一块,却没听见君楚漓前来提亲一事,这才稍稍放心,眼珠子一转,如来时那般猫着腰悄悄的离开,往上官倾夏居住的芜菁院而去,却不知她恰恰错过了前来通报的门房。
「老爷、夫人,官媒又上门了。」门房拭了拭额角的汗水。
自桃花宴后,上官府的门槛几乎要被踏平,全是上门来提亲的媒婆,一日下来少说也有四、五户人家。
夫妻俩对看一眼,暂时停了争吵。「请进来。」
虽说两人心中已有中意的人选,但媒人上门自是不会拦着,再说他们可是有两个女儿呢,操心完一个还有一个。
「上官老爷、上官夫人,大喜事,大喜事啊!」
两人见来人是这阵子时常上门的庄媒婆,又见她门还未进便一路嚷着,顿时好奇了。
「什么喜事?」朵琼问。
万江城的青年才俊早已被她挑了一遍又一遍,就是烟儿的夫婿她都有了底,难不成还有她漏看之人?
庄媒婆想到今日这差事可是能赚上不少媒人礼,顿时笑得更加欢喜,忙道:「这次托我上门说亲的可不是寻常人家,对方不仅相貌堂堂、出身尊贵,最重要的是那人特地请来长平长公主保媒,可说十分看重这一门亲事。」
听她这一说,两人更好奇了,尤其是朵琼,她与君琴繁是好友,却不知有这件事,忙问:「是哪户的公子?竟有这么大的脸面请长平长公主保媒?」
庄媒婆也不卖关子,直言道:「是楚王世子。」
闻言,两人一愣,异口同声问:「你说替谁来着?」
庄媒婆又道了遍。「老婆子是替楚王世子上门说亲的!」
这回两人听清楚了,脸色倏地有些古怪。
夫妻俩就是不愿女儿嫁入皇室,这才急着替她们挑选夫婿,但说起楚王世子……
外人皆说楚王世子自幼没有父母教养,长大后成日吃喝玩乐、赏花逗鸟,虽说不爱烟花之地,还算洁身自好,却是好赌,成日流连赌坊,连个正经差事都没有,还迟迟未能承爵,与城中那些纨裤子弟没两样。
撇开这些不提,君楚漓的外貌可以说是整个万江城属一属二,鲜少,不……该说是无人能够比得上,家世就更不必说了,虽然父母双亡,但身分仍在,乃亲王之子,正宗的皇室子弟,光是君麒枫与苏语凝留下的财富就够他一辈子吃喝不愁了,最重要的是,争储之事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在外人眼中,甚至是盛丰帝,都以为君楚漓是个好吃懒做的赌徒,可朵琼与君琴繁为好友,君琴繁又是君麒枫一母同胞的妹妹,对唯一的侄子如何能不了解?
正因为了解,才觉得他过得不是人的日子,想帮他却又忌惮,只能悄悄与朵琼诉苦,故朵琼是少数知晓君楚漓那浪荡外表不过是保护色的人。
追根究底,君楚漓又不论哪方面都的确出色,确实是很棒的人选,但两人却只能苦笑。
君楚漓都快满二十岁了,婚事却迟迟未有着落,这是为何?
自是有人刻意阻挡,否则以他的身分,孩子老早就满街跑喽!至于阻挡之人是谁,当然是不愿看见君麒枫一系留有血脉的人了……
上官易在盛丰帝登基那年还只是个侍郎,多年来爬升到吏部尚书的位置,朝廷的秘辛自然知道不少,而朵琼因长平长公主之故,知晓的事又更多了。
正因如此,朵琼尤其想不通,君琴繁明明也知这事,如今怎会突然蹚这浑水?
虽说不知道君琴繁为何会保这媒,但她却是不能也不敢应下。
思索了会,朵琼再次开口问:「你说这是长平长公主保的媒?可是她亲自找你相谈?」
庄媒婆一脸莫名,却还是点头。「这是自然,要不老婆子怎敢上门说亲?」
朵琼脸色有些凝重,正想着要不要先打发走庄媒婆,跑一趟长公主府问一问时,却见身旁的大丫鬟匆匆进门,在她耳边低语。
「夫人,长公主府派人送来了封信,说让您马上看。」
朵琼忙接过来,顾不得庄媒婆还在,将信拆开快速看过,这一看,本就凝重的脸色顿时一沉。
「写了什么?」上官易低声问,长平长公主此时来信,定是与替君楚漓说亲一事有关。
朵琼没说话,只是将信递给了他。
上官易接过,在看见信里头的意思后,脸色也是微微一变。
最后夫妻俩相视一眼,露出苦笑,这明摆着是拒绝不了的亲事。
明白事情已不是他们作得了主后,朵琼只能对着庄媒婆说:「这亲事我们应了。」
庄媒婆顿时眉开眼笑。「恭喜上官老爷、上官夫人,我这就去回了长平长公主。」
直到庄媒婆离开,上官易这才看向妻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朵琼一脸无奈。「我也不知,阿繁的信你也看了,就是她也是莫名其妙,可太后开口,她如何能不照办?」